外婆死后我就很少来这个村子了,讲真,我这个人非常没有良心,我外婆死后我只给她上过一次坟,那还是我妈求爷爷告奶奶,她一个人不敢去非拉着我我才去的。我爷爷的话,他就连一次我的上坟都没有,我现在连我家祖坟都找不到,所以大概率我死以后也埋不回去——你都找不到你怎么埋对吧。。。我家那个祖坟现在有五口人,太爷爷奶奶、我爷爷奶奶,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老一辈什么亲戚,将来我爹妈可能也会葬在那里——说起来,我爹有一次跟我说他死了以后高低不跟我妈合葬(他俩现在离婚了),我当时心想,这恐怕由不得你吧老登,除非你活得比我长。。。
我外婆是个碎嘴子,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特别疼我,只要能见到我一次都是又亲又抱的喜欢到不行,结果有什么用,别人疼我,我连纸都不给他们烧——我的看法是,人去哪都要靠自己,如果下世以后你还是没本事搞钱,需要仰仗儿女们的纸钱,那我给你烧不烧都没啥卵用,烧给你你也留不住得让别的鬼抢掉。我就不需要别人给我烧纸钱,如果有一个阴曹地府,我下去了也是搞别人纸钱那种人,烧什么烧,我自己去搞就完了。外婆一辈子活得迷迷糊糊,我妈也是,她们都是笨蛋,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属于那种被人生浪潮裹挟的一般人。我外婆当年六十多岁的时候还改嫁跟一个老头过了几年,后面得了食道癌,她在养病的时候我去看她,问我想吃什么,我想吃‘油蛤蟆’(一种油炸的面食),我妈和我四姨炸的时候外婆受不了那个烟熏吐了起来,我才知道她大限已近,连这点油烟都受不了了。后面我三个舅舅雇了车拉她回村,她最后一次见我,俩只手抱着我的手一直流眼泪一句话都没说,那时候她已经很瘦了,而我的记忆里她是一个肥胖的老太太。。。
然后就是阴阳相隔,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对她的记忆全是美好的东西,我爷爷也是,他们那老一辈人对我都太好了,我没什么可挑剔的。我曾经有一次打了我四姨一个嘴巴,因为她在那里念叨说我外婆得癌症就全怪她改嫁,坏了女德——
"女德吗?你要是那么在意,你怎么不把她接到你家里养活起来,有人养活她还需要找男人吗?你以后再这么说我就揍你儿女我告诉你。。。"我四姨被我糊了一嘴巴又一顿输出,呆了半天哭起来,说她也想我外婆什么的一类话,又过来给我道歉,说自己不应该那么说话,我四姨夫在旁边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妈的情形其实也差不多,我爹不知怎么自从我长大而且一句话不听以后他也放弃自我停止奋斗躺平了,成天就是跟他那些狐朋狗友游山玩水,大家搞一搞铜钱、银元、老式收音机、过去的那些农村老古董,他现在在某鱼倒腾这些东西,据说收入颇丰——我开网约车那段时间,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那天我失眠,早上早早起来跑早高峰,干了俩个小时挣了八十,他就笑话我挣得太少,说自己一早上已经挣了三百。。。我简直无语,没见过谁家大人跟小孩比这个的,所以有点郁闷就把电话挂掉了——我跟他没有共同语言,我赚钱的时候他也就见了俩三次,但凡我给他拿点钱他都十分惊讶,问我干了什么怎么这么多钱,我当然也没必要告诉他——我的来钱方法他看不上,因为我这人一般不赚辛苦钱,我都是卖良心或者抓蠢货又或者投机倒把坑害有钱人,他要是知道我这么搞钱肯定又是一顿臭骂,神奇的是我以为他那个人一辈子不把钱放在眼里,结果这几年他越活越糊涂,越老反而越爱钱了。。。当然,这里面最大的责任人是我,他看见儿子指望不到就只好去指望钱,大哥,你错啦,我告诉你吧,我比你那点破钱可靠得多——钱会离开你的,但是你真有什么事,只要不在我面前骂我妈,那我还是可以为你俩肋插刀,你的钱不太行,何况,你攒三五十万就敢觉得那个钱比你儿子靠谱,你真是笨得可怕。。。
后面因为他打老婆,我把我妈带到省城,她一直就是给别人做月嫂什么的混日子,然后就有一次撞到她一个做官的同学,那同学给她介绍认识了一个上海的老板,她就跑回去跟我爹闹离婚——这也怪我,因为我这人观念实在太先进了,那时候我妈还不到五十岁,我再三问过以后觉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种事我管不着,她还年轻,她蛮可以为自己再活几十年,所以我也没有坚决反对,她就跟我爹闹了俩年离了婚,后面跟这个上海老板结婚了——其实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我一直觉得我家的人都没有傻子,她喜欢就好了,结果我妈在城市里混坏了脑子,她看上的还是老王的钱和他的上海户口(这个狗杂种姓王)。老王是旧时代的余孽,属于那种非常老派的人,他倒是确实有一点能力,但是他那个能力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太管用了,所以这货后面跟人玩期货被坑得倾家荡产就剩了上海俩套房子,然后老头就开始拿出混不吝的手法(这倒有点像我,搞不好我是他爹也不一定)四处招摇撞骗,搞得我看见他就恶心。后面我跟他有很多次交集,你会看到这个人是什么德行,最终大家的关系是这样冷淡下来的——有一次过年,我妈求了我五六天让我高低过去跟老王吃个饭,我去的那天老王的亲儿子也在,大家扯开了喝大酒,老王喝多跟我聊天说了一句x你妈,触了我的应激反应,把老头狠狠揍了一顿——我在那里揍老王,老王的亲儿子就一动不动在旁边看,我嫌弃他看好戏,爬起来把他也扯倒揍了一顿。。。老王和他儿子后面去医院检查了半天没啥毛病,回来又叫我喝酒,我居然又去了,然后他在酒桌上跟我说,他说错了话我揍他他是可以原谅的,但是他原谅不了我揍他儿子,以后大家还是相敬如宾保持距离等等等等。。。这个奇葩我也是服气的,你以为咱俩是什么关系呢?我没杀了你都是因为法律不允许好吧,你还跟我搞起感情来了,真以为我查理哥那么没心没肺什么都能接受吗?
但是说句认真的话,老王这种人气魄非常大,他年轻的时候几千万几亿地运作过,所以处理起世俗小事来自然有一股子举重若轻的气派——但是他们都看错了我,包括老王、老金还有后面的老侯,这些身价曾经值几个、几十个亿的老板,全部都是人精,我能把他们骗到,可知我后面变成了什么样子——其实也没啥,我只要不说话不动手,别人一般看不出来我是个什么东西,老金老侯现在都进去了,他们直到进去的最后一刻还觉得我小查是一个再靠得住不过的好小伙呢!所以,你们也该,讲真,你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没有亲手把你们送进去那都是因为我太善了,总是容易记得别人对我的好,什么都愿意原谅,我要是使坏,这帮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总之,我妈这一枝的人普遍都没什么脑子,我没见过哪个人像我一样能把世界和人心看得这么清楚的,他们总是容易追求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外婆那时候改嫁,是因为三个舅舅都不愿意赡养她,给她租了一个房子让她一个人住,所以我就说儿女什么的都没啥卵用,给我我也改嫁。至于我妈,我当时虽然不济,但是养活她是没问题的,是她自己非要追逐自己的人生,嫁了一个当时有钱的混蛋——我后面想,其实老王骂我一句‘x你妈’我真没什么好办法还嘴,因为他真的x了,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跳起来就打——别人骂我,我那时候已经老了,觉得打架太累也不会当场应激,就便要打人,我也得找一个省力的办法,比如去拿个榔头包一点破布头什么的再去打,他骂我我就立刻拿拳头上去打,就便累死了也得让这个比养的付出一点代价,一秒都不能等——因为他真的x了,他这么骂倒没有故意侮辱我的意思,他只是嘴贱习惯了,但是我不能听不是么——就便你x了,就便那是事实,你也得看看听你说话的人是谁——老王那顿打挨得挺厉害,大门牙都让我掰掉一个,从那以后说话就得跑风,但是说实话过去的人身体是真的好,他快七十了挨这么一顿打眼睛都不眨的当时就自己爬起来去了医院,检查以后别的问题没有,只是需要镶牙。我说这个钱我给他掏了,去镶个大金牙吧,他不要我的钱,也不去镶牙——
"七十岁才开始掉牙齿,已经很了不起了。"老王跑风漏气地这么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