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静得很。”韶言说,“我打的就是自己。别装模作样了,你难道不想这么干?”
要互殴两个人还真难以分出胜负,韶言速战速决,对自己下手毫不犹豫毫不手软,拿碧游剑朝要害扎了好几刀,怕他死不成,又试图分尸将自己大卸八块。
就在此时,幻境就碎裂了。
韶言脸上,衣上,剑上的血都消失不见,刚才撕扯时的伤口也都没有了。再往周围看,哪来的血湖,分明是山连山嘛。
那蓝色的湖还很远嘛!
神像安稳趴在韶言的后背,他松一口气,继续前进。
他有预感,这就是最后一个幻象了。
果然,再没有异象发生,韶言平安地走到天湖湖畔。
水是清澈的,湿润温凉,鱼的触感也是对的。
他把神像放下来,轻声道:“你变的这些都
不好玩,出来吧。”
他知道它能听见,他能感知到它。
那道阴影从水上缓缓而至,白衣翩飞,轻得像一片羽毛,甚至没给平静的湖面带来一丝波澜。它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飘荡在空旷的天湖。
它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像是一道湿润的水痕。韶言眼前那那层薄雾终于散了,他看到它脚下是一根清脆的空心竹。
白狐没有施法,就踏着棵竹子悠然过水。
愈来愈近了。白狐的人形更难维持,韶言看到了它的狐尾和狐耳。面纹比当日更加深刻复杂,妖异到几乎要让韶言忽视它那勉强算人的五官。
韶言一见到他,面上的咒文就有点发烫。
霍且非当日画完咒文后,韶言并不曾照过镜子,因而也不知道,他脸上的咒文排布,和狐妖的面纹无甚分别。
狐妖也看清了他的脸。
“啊呦。”半人半兽的大妖状作惊讶,“你这是什么恶心的打扮?”
它穿的很素净,白衣白发。如果现在是冬天,它能悄无声息隐入雪地,再让人找不到。
“我以前也有这么件衣裳。”它说,“那时,我还是人……”
“不,不对。”它又摇了摇头,“沐风说得对,妖就是妖,不是换了张皮就能藏得住骨血中的兽性野性。做狐狸也没什么不好,我做了一千年狐狸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白狐那双异色眼睛看向韶言:“我并不想当人。”
“可你还想夺我的舍。”
“物归
原主,我不过是拿回我的东西。”它淡淡道,“你只是一半。没有我,你根本就不会出生。韶俊策命里只有三子,若非我当年施法,你在池清芷喝下第一碗药时,就已胎死腹中了!”
它在心平气和地和韶言讲道理。
“你师父难道没告诉你,你的魂魄其实不完整吗?”
这句话如平地一声惊雷,将韶言的脑子炸翻了。
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辽东的诅咒不可能在你身上灵验。你身上那些异象,是因为随着年龄增长,你的魂魄撕扯不开,和你的肉身不再合适了。”它说,“其实那年你早就该虚弱至死了,可居然坚持了大半年。嘶,怎么做到的?”
“三魂七魄不全,续命的方法倒也有一个,就是拿至亲之人的血肉做引子……”白狐饶有兴趣地问:“你吃了谁?整个都吃了吗?如果只吃一部分的话又吃了哪里?”
“让我猜猜,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在……哦,死了一个,好像,还是死在你手里。你当时——”
“我已经忘了。”韶言沉声说。
“是吗?”白狐轻笑一声,“你是忘了,还是不敢记得?”
“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被强塞进脑子的记忆如潮水般向韶言涌来,几乎要将让他溺毙。
难以呼吸。
韶言憋了一口气,额间的朱砂印记越来越烫,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好像要从心口跳出来。
杂乱无章的记忆突然被
截停,韶言如释重负,大口喘气。
白狐这时突然一个趔趄,但它转了个身就重新站稳,衣角甚至没沾上半点水渍。
“原来你身上刻的是……”
后半句话被它含糊不清的嗓音吞掉了。
现在一妖一人都捂着脑袋说不出话来。
韶言也大致能猜出咒文的作用是什么。
白狐问韶言:“你背的是谁?”
“你自己不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