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言痛到面容扭曲,艰难挤出一句:“我本来……也不是要杀你。”
好痛,真的好痛。韶言想,穿心而死,原来元英和韶景死之前的感受是这样。
他们两个的血交融在一起,韶言感到后背一轻,原来绑住神像的绳子散开了。
此时他的意识也在变轻,再顾不得别的。
白狐定定地看向他:“原来我分出来的那部分,这么疯狂啊。”
它幽幽叹息一声:“可惜了。”
“趁你还没咽气,得先把伤口……”
它的瞳孔骤然放大。
不对!
那把名叫『碧游』的剑确非凡品,但韶言肉体凡胎,一介凡人,并不能用不出剑的功力。
所以它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回光返照的韶言将剑又扎进去了几分。
“你和我,一起下地狱吧。”他轻声说。
平静的湖面突然暴起,像水开了一样开始翻滚。从湖中心开始,声势浩大,像是湖底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掀起的水龙将他们一妖一人吞噬,卷进了湖底。
而后水面归于平静,只是偶尔响起几声“咕噜噜”,水下似乎不太安分。
半天过去,只听得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是野兽的咆哮。
白狐显露出本体,在他那巨大的妖相下,天湖也仅仅
只是个小池子。不知道在水下遭遇了什么,它似乎极为愤怒,否则它是绝对不可能在躯壳腐败溃烂以至无法支持的今天显露本相。
它上次这样在天湖扑腾,还是有十条尾巴的时候。
动静太大,连西坡的霍且非和黎孤,以及南坡的曾暮寒都给惊动了。
“搞什么啊!”黎孤咬指甲,“韶言不会出事吧?”
老头很沉稳:“问题不大。”他说,“我相信言子。”
于此同时,恒水居里的曾暮寒对韶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他只当是不咸山里的妖兽惊闹。
但……
正在侍弄花草的曾暮寒心头一紧。
为什么他会隐隐有些不安?
白狐一个猛子又扎进水里,没过多时,水面归于平静。紧接着,天上开始下雨。
暴雨倾盆而下,一连下了五天五夜。
第六天清晨,大雨停下,乌云散开,太阳高高升起。
湖中心浮上来一个人。
他衣衫整洁,虽然从水中现身,却没有沾湿一点。他冷冰冰的,毫无生气,像一具凭空出现的尸体。可能比起人,他更像是一个物件,一尊应该被摆到供桌上的泥偶。
一天过去,有人乘彩云前来,只往湖中心看了一眼,再一挥手,那里便凭空多出一个湖中小岛。
穿得彩绣辉煌,恍若天上神君的英俊青年看那泥偶,叹了口气:
“这点破事,值得这样折腾么?”
他说:“但我毕竟欠你一个人情……要把你放在这儿,即使此处灵气充沛
,也不知哪年哪月能修补好。好在我法力高强……哼哼哼。”
这似乎是个喜欢自言自语,内心戏很多的人……呃,应该是人吧。
“让我看看,嗯?那两个冤孽呢?”
捞了半天也没捞上来,倒在那泥偶身上感知到了两种不同的气息。
泥偶只是泥偶,虽然重塑肉身,但只是一具空壳,不仅没有魂灵,内部连骨架内脏都是缺了一部分。
金光闪闪的青年又把天湖翻了一遍,还是没翻到两具尸体,只找到了半副破破烂烂的骨架,和一颗跳动的心脏。
青年沉思片刻,把骨架拆了装到现成的身体里,又用那颗心脏填补了内脏的空缺。
好啦,现在身体完整了。
泥偶变成了尸体,接下来要把它活人。
他们的魂灵缺损破烂,被限制在这湖里。双双失去肉身后,两片不完整的魂灵像卯榫一样牢牢融合,倒不用法力高强的天外来客费力。
不是一半,也不是一半的一半。
魂魄归位,三魂七魄应有尽有。泥偶的脸色多了几分红润,终于有了活人的生气。
他的面容安静祥和,像是在做一场好梦。
本该如此,早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