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出现在镜头前的一瞬间,松虞就明白,她的长假到底是起到了作用。尤应梦的确是从过去走了出来,否则她不可能贡献出这样脱胎换骨的表演。
而这也正是松虞想要的:这是一个小人物的喜剧。恰恰是这种没有痕迹的、生活化的表演,才最能消解剧本本身的
强戏剧性。两者完全相得益彰。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拍了一段时间,剧组没再出过什么临时状况。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认为影片是否极泰来。
直到某一天下戏,松虞有事去化妆间里找尤应梦。
对方并不在。她推开门,只看到居豪一个人坐在化妆台前,嘴里振振有词,或许是在背台词。
松虞转身要走。
但他从镜子里看到她,眼睛一亮,已经冲了上来,先她一步将门重重关上。
砰。
门板被勾上时掀起一阵风,刮过她的脸。
而居豪就站在自己身后,站得很近。
角落里的一盏橙灯,光线在墙面游曳。
若即若离的距离,青春的体温。
于是松虞往旁边站了站,微微蹙眉道:“有事吗?”
对方一脸热忱地低头望着她。
朦胧的橙光将这双眼照得尤其明亮。
“陈老师,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他说。
松虞抱臂,抬头看着他:“谈什么?”
居豪深吸一口气,目光反复在她脸上逡巡:“您最近一直在躲着我,是吗?”
松虞:“……”
她还在思考该说些什么,对方又咄咄逼人地问道:“是因为Chase吗?您怕他会不高兴?”
他用手肘抵着门板,像是用肉身塑造出另一座铜墙铁壁,将松虞困在这里。
松虞说:“你想多了。没有的事。”
但居豪低下头来,不依不饶地说:“不行,您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松虞仔细地审视着对方的脸,突然心
念一动。
她意识到,这并非他们第一次试镜时,自己所见到的那双居豪的眼睛。
这更像是小偷的眼睛。
热情,大胆,一腔赤诚。
他如此年轻,俊朗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岁月还不曾爬上他的眼角,这是时光的恩赐。
看来他入戏了。
对于进入状态的演员,松虞从来不会过多苛责。因此她只是很好脾气地对他笑了笑。
“状态不错。”她说,“继续保持。”
居豪一时没懂松虞在说些什么,他错愕地拧眉望着她。
松虞原本想要拍一拍他的肩。
但手抬了一半,又放了下去,转了个方向,将门拧开。
咔哒一声。
她径直走了出去,只剩下居豪独自站在昏暗的房间里。
年轻人默默凝视着松虞的背影,仍然不肯死心,祈求对方哪怕能够回头一次——或者脚步能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然而始终没有。
又失败了。
他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小偷的活泼与热情烟消云散,只剩下属于居豪本人的阴鸷和算计。
看来这一招也没什么用。这女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他转身用力一扫,化妆台上的物事哐哐啷啷,全掉落到了地上。
“滚回来收拾东西。”
居豪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很快助理就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转身又拧上了门。对方对于老板的少爷脾气早已经习以为常,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替他收拾起残局。
居豪望着助理,低头把玩着桌
上的东西,若有所思地说:“我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老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