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红妹妹:“你想海泉大哥吗?”
她说:“想啊,可是我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哩。他走的时候,我才三岁。”
我说:“我要像海泉大哥一样,打它十几年,几十年,直到打完白狗子,建立起社会主义。”
“到那时你和我哥哥一起回来。”红妹妹抬头看看天空,空中正盘旋着一只山鹰。她说:“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打白狗子!”她指着那空中的鹰说:“你们就像那天上的鹰一样,飞得那么高,那么远。”我仰头望去,只见那只山鹰展翅疾飞,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直冲云霄
我和红妹妹打完两担柴,姨父也采完药从山腰上下来了。休息了一下,姨父向红妹妹说:“小红,我们就走了。回去跟你妈说,送震山找到铁路边我就回来。”红妹妹点点头。姨父又说:“不论谁问起来,就说我们串亲戚去了。”红妹妹又点点头。姨父又说:“要是甲长来要米,就说我跟亲戚借去了,借到米就给他。”红妹妹又点了点头。姨父向红妹妹交代完了,就背着药篓和我一人挑起一担柴向山外走。红妹妹一直没说一句话,她站在一块高石上,默默地望着我和姨父向山下走去。
因为要把药卖掉,我和姨
父便挑着柴来到了城里。到了一家大药铺那里,把两担柴放在门前,我跟着姨父提着背篓,把药送到收药的地方。姨父把药拿出来,放在了柜台上,只听一个收药的人说:“哎呀,这药可有了!”忙向后喊:“韩先生,胡团长要的药,有人送来了!”随着喊声,从里边走出来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儿,他看了看药,忙说:“收下,收下!”一面又向姨父说:“你以后再给我们多送些这种药来。”
拿了钱,我和姨父走出了药铺,一看,有三个穿黄皮的遭殃军正守着两担柴在那儿吆唤:“喂,这柴是谁的?”
姨父走到柴担跟前说:“是我的。”
“我们买了!”一个黄皮子说。
本来这两担柴我们挑着当样子,是不准备卖的,姨父故意要了个高价:“五块钱一担。”
“挑走吧!”另一个黄皮子说,“到地方给你钱!”
姨父没办法,只好挑起柴来,我也跟着把柴挑起来,随着三个遭殃军向一条街上走去。
走了很长一段路,到了一个大院子里,这里住着很多遭殃军。我和姨父把柴送到一个厨房的旁边,姨父向那个黄皮子说:“老总,给柴钱吧!”那个黄皮子说:“今天没有钱,过半个月来拿吧!”
姨父说:“老总,我们等钱用呀,要现钱。”
黄皮子把眼一瞪说:“他妈的,等半个月有什么了不得,不给钱,你也要送给老子烧嘛!”
我
见这一帮家伙蛮不讲理,心里有气,便把柴挑起来要走。一个遭殃军跑过来抓住我,照我腿上踢了一脚:“你小子往哪里挑?放下!”我把柴担一撂,气愤地问他:“怎么,买柴不给钱,还打人!”接着便和这个家伙吵了起来。
吵着,吵着,从那边高房子里走出来一个当官的,他走过来问:“吵什么?”
姨父说:“我们两担柴,老总买了,说今天没钱,我们等现钱用……”
“啊……”那当官的拖长了声音,“两担柴能值多少钱嘛,何必这么吵闹!不会亏待你们的。”
其中一个黄皮子走到那个当官的跟前,小声说:“团长,两个月都没关饷了,这钱……”
“唔……”那当官的把眼皮一耷拉,转身又往那个高屋走去。
我知道,那当官的只是装模作样,他们官越大,搜刮老百姓越狠,哪里会给柴钱;这两担柴是让他们白抢了。正在这时,我见刚才在药铺收药的那个戴眼镜的瘦高个儿提着一个红纸盒子走到那个当官的跟前:“胡团长,你要的这药有了,今天上午刚从山里送来。”
“噢,给弄来了。”那个当官的咧开嘴笑起来,“真叫你们操心了!”
“这是应该的。”瘦高个儿弓了弓腰说,“这种药可是少有,要新鲜的更不容易,是我们专门派人进山采的。”
“这对治疗烧伤后遗症有效吗?”那当官的把药接过去。
“有特效啊!
”瘦高个儿直了直腰说,“胡团长,这药舒筋活血,生肌还阳,治烧伤后遗症可有效啦!”又拿出一张纸说:“这是用药的处方。”
“太谢谢啦!”叫胡团长的接过那张处方,向屋里喊了声:“马副官!”
叫马副官的从屋里走出来:“有!”
那个胡团长说:“你赶快骑上自行车,把这药给送到柳溪去,告诉老太爷,是太和堂韩先生专给他找的药,对治烧伤后遗症有特效。”那个马副官说:“不要送去了,团长。刚才接到老太爷的一封信,他说要到这个县城来看看,今天下午就到。”
啊?胡团长!柳溪的老太爷!烧伤后遗症!今天下午就到!我看看西边的太阳,马上就要落了,又看了看姨父,姨父向我使了个眼色,摆了下头,转身就向外走。
我和姨父走出院子,刚走了几步,忽听到一声人力车的车铃声。我抬头一看,只见一辆人力车上坐着一个人,有五十多岁,穿一件灰色长衫,戴一顶黑呢帽,他的腮上、鼻子上和下巴上,都有烧伤的疤痕,可是那两只眼仍然闪着恶狠狠的寒光。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没有烧死的大土豪胡汉三!我身上的血向头上涌,拳头紧紧地攥起来。这时车上的胡汉三也正向我这边看来,姨父一下子用身子挡住了我。趁着胡汉三下车的时候,姨父拉着我忙向另一条街走去。
我和姨父没敢在街上停留,
急忙出了城。姨父说:“胡汉三还像个恶狼一样。”
我说:“那遭殃军胡团长就是他儿子,恶狼添了毒牙,咬起人来要更凶的。”
“他们也凶不长久。”姨父说,“他们有遭殃军,我们有解放军,有游击队呀!”
“去找我们的游击队,去找我们的解放军,来把这群恶狼统统杀掉!”我说着,和姨父都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