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格利高里知道了拉尔夫在法兰西干过的事情。拉尔夫意识到,这场谈话绝不是自然地随便扯的。格利高里准是早就策划好了。事实上,说不定这才是他来到王桥的真正原因。拉尔夫说:“我也许能帮助国王的朋友们解决这个问题……”
“好的。”
“……如果我得到承诺,以夏陵伯爵作为对我的奖励。”
格利高里皱起眉头:“新伯爵必须娶下原来的伯爵夫人。”
拉尔夫决定掩饰他的急切心情。本能告诉他,格利高里对一个好色之徒——哪怕只是部分如此——的男人是不会尊重的。“菲莉帕夫人比我大五岁,但我对她没有反感。”
格利高里怀疑地斜睨着他。“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他说,“无论国王把她赏给谁
,那人都该自视走运的。”
拉尔夫意识到他走得太远了。“我不想表现得无所谓,”他连忙说,“她确实是个美人。”
“可是我知道你是已婚的,”格利高里说,“我没弄错吧?”
拉尔夫看了阿兰的目光,明白他极其好奇地想听听拉尔夫接下来会说什么。
拉尔夫叹了口气。“我妻子病得很厉害,”他说,“她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格温达点燃了老宅子厨房里的火,这地方伍尔夫里克从降生起就一直住着。她找到了他做饭的锅,在一只里装满井水,扔进去一些早季洋葱,这是炖菜的第一步。伍尔夫里克又拿进来一些木柴。孩子们高高兴兴地跑到外边和他们的老朋友玩耍,一点不懂得落到他们家头上的悲剧有多深沉。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格温达忙着干家务活。她尽量不去想。涌进她脑海的每一件事只让她感到更糟:前途,以往,她丈夫,她本人。伍尔夫里克坐在一边看着炉火。他们谁也没说话。
他们的邻居大卫·乔恩斯拿着一大罐淡啤酒来了。他妻子死于黑死病,他那长大了的女儿乔安娜也跟着他进来了。格温达看到他们并不高兴:她想独自消化这悲惨境地。但他们是好意,不可能把他们踢出去。格温达闷闷不乐地抹去几只木杯上的尘土,大卫给每个人都倒了淡啤酒。
“事情走到这一步,我们很难过,不过见到你们
还是挺高兴的。”他们喝着淡啤酒,他这样说。
伍尔夫里克只用一大口就喝干了他杯中的淡啤酒,伸出杯子再要。
过了一会儿,亚伦·阿普尔特里和他妻子乌拉进来了。她提着一篮子小面包。“我知道你没有面包,所以我就做了一些。”她说。她给大家递了一圈,屋里便充满了诱人口水的香味。大卫·乔恩斯给他们倒了些淡啤酒,他们就坐了下来。“你们哪儿来的勇气跑走的?”乌拉佩服地问,“要是我,还不得吓死!”
格温达讲起他们冒险的故事。杰克和伊莱·富勒从磨坊回来,带来了一盘蜂蜜烤梨。伍尔夫里克吃得很多,喝得很深。气氛轻松了,格温达的情绪也提高了些。更多的邻居来了,每一家都带着礼物。当格温达讲到奥特罕比的村民如何用锨和锄吓退了拉尔夫和阿兰时,大家都笑得坐不稳了。
随后她讲到今天的事情,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什么都跟我们作对,”她痛苦地说,“不仅是拉尔夫和他的打手,还有国王和教会。我们无路可走了。”
邻居们都阴沉着脸,点着头。
“后来,当他用一根绳子套住我的伍尔夫里克的脖子……”她内心充满了凄惨的绝望。她的声音嘶哑了,再也讲不下去了。她喝了一口淡啤酒,又试着说:“当他用一根绳子套住伍尔夫里克的脖子——他可是我所知道,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最强壮、最
勇敢的汉子,像拖着牲口一样拽着走过村子,那个没心肝、没脑子的恶霸拉尔夫握着绳子——我只想天塌下来把我们都杀死算了。”
这些气话够强烈的,但大家都赞同了。在上层人能够对农民所做的一切中——让他们忍饥挨饿,对他实行欺诈,对他们打骂、掠夺——最坏的便是侮辱他们。他们是绝不会忘记的。突然间格温达想让邻居们走了。太阳已经落下,外边已是傍晚。她需要躺下来,闭上眼,独自思索。她甚至连伍尔夫里克都不想说话。她正要请大家走的时候,内特总管走了进来。
房间里立刻悄无声息了。
“你想要干吗?”格温达说。
“我给你带来好消息了。”他快活地说。
她做了个苦相:“今天对我们是不能有好消息的。”
“我不同意。你还没听我说呢。”
“好吧,是什么?”
“拉尔夫老爷说,伍尔夫里克要收回他父亲的土地了。”
伍尔夫里克一跃而起。“当佃户?”他说,“不是只做工了?”
“按照你父亲同样的条款,当佃户。”内特兴致勃勃地说,如同他本人在做出让步,而不单单在传达消息。
伍尔夫里克高兴得满脸放光:“太棒了!”
“你接受吗?”内特快活地说,仿佛这只是个手续。
格温达说:“伍尔夫里克!别接受!”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像往常一样,他未能当即看清背后的实质。
“讨论一下那些
条款!”她低声催促他,“别像你父亲一样成了农奴。要求自由租佃,没有封建义务。你再也不会处于这么强有力的讨价还价的地位了。跟他谈判!”
“谈判?”他说。他挥了下手,然后就忘乎所以地只顾高兴了。“这事我巴望了十二年的时间了。我不打算谈判了。”他转向内特。“我接受。”他说,还举起了酒杯。
大家都一致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