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二十五年,冬。
又是一年草木枯荣,秋收冬藏。
年迈的老皇帝,身体终究是每况日下。
太医苑供奉华锦已经召入宫中。
“小神医,皇兄的身体到底如何?”独自监国的兰月侯,忧心忡忡问道。
华锦摇了摇头:“陛下的情况,本该年前便油尽灯枯,乃是强撑到今日,已经药石无医。”
清平殿内烧着银脊兽炭,明德帝依旧在龙被内抖。
“十二!十二!”忽而大声呼喊。
“陛下!可否是要召兰月侯入宫!”瑾宣跪伏问道。
“去!把十二召进宫!”明德帝猛地坐起,披着龙被,中气十足地说道。
不一会,兰月侯急匆匆入殿。
见到一身素白的千金台掌柜,跪在披着龙被坐起的明德年前。
兰月侯没来得及多想,千金台的屠二爷与皇帝有各种关系,便顺势跪下。
“图二。”明德帝明显强作中气十足,从被内伸出一只手,指着屠二爷说道:“以后,十二便是你的主子!”
“是,主子!”屠二爷声泪俱下。
至此,兰月侯才明白,为何自己皇兄对江湖之事,如此了若指掌。
“你!退下,朕要与十二说些话。”明德帝不耐烦挥退屠二爷。
屠二爷含泪,重重地磕下一头,便起身,寻到清平殿的暗门,又回头看了一眼,最终是离去。
“浊庸。”明德帝又喊了一声。
凭空出现一名太监,紫衣蟒袍,蟒上爪用金线绣织而成。
兰月侯看了一眼那太监年轻的面容,灰白色的眸子,以及贴上的假胡须,便知这是天启祸乱当夜,护在萧若瑾身旁最后的一道底牌。
“以后,他便是这北离的皇帝,天下的主人。”明德帝指着萧月离说道。
“是,老奴知晓。”浊庸对着明德帝行了一礼,又转身对兰月侯行礼。
“你。打开。”明德帝忽而甩下一个锦囊。
兰月侯急忙拾起打开,上头写了几个名字。
明德帝沉声说道:“礼部尚书徐未成,户部尚书李若重,这两人虽是董党,但皆可用。”
兰月侯细心听着,与锦囊上一一对应。
“六部其他尚书,曾与董祝暧昧不清,不过以你的能力,自然可把控住。”明德帝又说道。
“是。”兰月侯如同学生悉心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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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海波平,又臭又硬,是我北离的一块磨刀石。可为栋梁之材,朕故意贬其到浙江小镇磨砺。何时朕崩,届时再用。到时,他怨朕将其雪藏,却感激你重新启用他的伯乐之恩。”明德帝又说道。
“两江总督,符守祺,可拜上将军。其部下戚承辉,亦有大将之材。”明德帝事无巨细,将未来一朝可用之才,如同《出师表》一般,皆点明与兰月侯知晓。
兰月侯听到此处,如何还不知明德帝的情况,乃回光返照,黯然神伤问道:“皇兄,海波平戚承辉之后,还有何人可用?”
“还有何人?”明德帝脸上定格住了痛苦与嗤笑,抬起手,像是看到了天空垂下的丝线,捋了捋,便放下,再无回应。
冬夜的天空响起惊雷。
“皇兄!”兰月侯近前大喊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寻衣摸床,撮空理线,华锦所教导沐春风,人生老病死,死前的最终幻想看到的虚像。
为北离呕心沥血,兢兢业业的皇帝,始终是个凡人,至此北离最大的支柱轰然崩塌。
浊庸就这般平静地看着,新旧的交替,没有半点悲伤的感触。
自萧毅起,他服侍萧氏皇族。或许除了第一第二代有让他悲伤的心思,而后三百余年,每一次改朝换代都是这种场景,他已经惯看秋月春风。
明德帝崩,冬雷壑壑,后葬壅陵。
一代帝皇的结局,在史书上便是区区十二个字概括。
满目素缟,举国同丧。
江湖上生意十分火爆的雪落山庄,竟然也开始闭门谢客。
让江湖侠客吃惊的是,一向慵懒却狷的狂客栈老板,一改平常之态,脱下青狐裘换上了孝服,北上天启。
远在江南临安府游学的闲散王爷白王萧崇,也打马赶回,不过却带着一位名为“海兰”的民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