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菖蒲之舟(第3页)

不必摇桨,顺流而下。过了多少时候了呢?月影已斜,该已是深更时分了。

当月再度隐到云后时,小舟摆了一下停住了。河水在此流入一片密密麻麻的芦苇丛中,好像是那比人还高的草把小舟缠住了。

“老师……”

静了有好一阵子的朱子,低声叫。“老师。月亮再次露出脸来,就可以了。请您忘了文绪小姐。”

低细,却是清清楚楚的话语。

“嗯。’

朱子把侧脸靠在苑田胸口。像在听苑田的心脏跳动声,一动也不动。不必朱子来提醒,苑田在上了小舟以后,一次也没想到文绪。那几乎使他觉得麻烦,但觉累得连口袋里的药都没有力气吃下去。他觉得就这样漂流下去,最后到达的地方就是死。

月意外地早就露脸,月光把灯笼的火光驱走,包裹住苍茫夜色。朱子停止了呼吸般地静默着,这时抬起了头。

“忘了吗?”

苑田点点头。

“那就……可以了吧。”

朱子离开苑田,双手绕到脑后,取下梳子,把束在一起的解下。切过灯笼光,倏地垂落胸前。白白的脸,被那有光泽的黑包围住。

也不晓得在哪个时候藏在身上的,朱子把一把剃刀取出来,一手紧紧握住一大把丝,毫不犹豫地下了剃刀。寒光一闪,刷的一声,丝脱离了朱子的生命,留在手上。以为是要给谁留下来的,却一无留恋地掷在水面上,划下了好几道影子,云絮一般地在风里扩散开来,落在映着灯光的水面上,然后很快地就被黑暗吞噬掉了。朱子好像在祷告一般,静静地凝视着它。她似乎是在刚刚还系在自己生命中的一绺绺丝里看到自己二十五年来并不算幸福,却仍然有着无限依恋的大半辈子。

苑田想:朱子八成是在想着卧病的丈夫吧。正像他自己把最后的影子留给妻子那样,朱子也想把一束丝留给丈夫吧。

朱子反反复复地做了同一个动作,把所有的头剪齐在肩膀上,然后头部一甩,转向了苑田。

苑田几乎叫出来。一直没觉察出来的,原来朱子这么把头剪短了以后,竟和留短的文绪酷似。

“老师,我只在报上看到过文绪小姐的相片····您看,这样可以吧?”

苑田被吸引过去似的点点头。在淡淡的月光下,细微的轮廓消失了,因而眼前仿佛是文绪的幻影浮现在那里。

朱子从袖口掏出了红粉,伸向苑田。

我指头上的胭脂配以一点热血卿含之在红唇中静静地逝矣

朱子吟咏了桂川情歌里最著名的一。一年前,桂川的春之夜,苑田吃下了药后,用自己的手指来为文绪的脸抹上了最后的红粉。朱子在要求他为她做同样的事,原来,朱子是要当文绪的替身赴死的。不,她是想完全成为苑田所爱的文绪赴死的。

朱子将红粉交到苑田手上就合上眼,把唇儿凑过来。苑田仿佛被朱子这一番最后的情意吸引住了,在小指上沾了红粉,压在朱子的唇上。朱子轻闭的眼睑溢出了一滴清泪,但面容却是平静的。

——这女人真跟着我来到这个地方了。

苑田心里突生感触。已经遗忘了将近一年的感情,蓦地从胸中喷涌而出,流泻到指尖上。沾上了红粉的小指颤抖起来,禁不住把朱子拥进怀里。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朱子太可怜呢?抑或是无意间想紧紧抱住文绪的幻影,那么没命地抚摸朱子的头。在那无限的柔软里,苑田一任迸涌的泪水洒落下去。朱子成了一具布偶般,听任苑田摆布。

起风了,扁舟又开始在河上滑动起来,水声成了此行的伴乐。这么小小的一叶小舟上,两个生命的余烬仿佛互相护着一般重叠在一起,被荡下去。“灯笼的火快熄了呢。”

也不晓得漂流了多久,朱子这么说着,离开苑田怀里,把手上的灯笼移到水面上。

“老师,你看。”

在变弱了的小小火光下,细细的波纹好像是拖曳在地的一层层丧服衣裾,爬过水面,再过去却出现了一簇菖蒲花。暗夜在那一小方地方被染成白和紫两色。夜风吹得叶儿轻晃细摇。在这当中,只有花的颜色静止着。那颜色虽然浓艳欲滴,而显然季节已过,令人感觉到一抹残花凋零的寂寞。“客栈里的花,一定枯了吧。”

朱子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苑田摇摇桨,把小舟划过去,取过了朱子的剃刀,刈下了一枝。

用花把两人的手绑在一块。花茎被强加折扭,几乎断了,但是苑田的生命的残片通过花茎,流进朱子手腕上色彩鲜明的花朵上。

苑田用另一只手,取出了胸怀里的药包。

“像睡着一般,可以死得很舒服。”

苑田只说了这些。

四下还是只有水声。两人的面容都静穆得像是生命已随夜风与河水,流向两人再也碰触不到的远方去了。只是朱子在吃药的时候,记挂着她的袜子。

“不喜欢让袜子脏着死掉。”

她一再审视是不是沾上了舟底的泥污。

各人吃下了自己的一包。

风变强了。两人互相替对方遮挡风一般地,依偎着肩膀。朱子面不改色,无心地看守着河流把一扇扇漆暗的门扉关上。苑田什么也没想,连死都浑然忘却了。

然后,灯笼好像忽然熄了,苑田的身子也在暗里瘫倒下去。“老师……老师……”

苑田听到了朱子的呼叫声。它成了一年前,同样的在黑暗里响过来的文绪的嗓音。

“老师……老师……”

幻影似的声音渐飘渐远,被黑暗与忽然变大的水声吞噬了。

第二天早上,苑田在和朱子过夜的旅店房间里恢复了意识。

是黎明前,一个农夫现了躺在舟底的他。那时,朱子已死,苑田游丝般的气息却未断。被送到旅店急救后,便复苏过来了。听到朱子割断了手腕时,他大吃一惊。管区警官说,朱子原也是没有死,但她恢复意识时,误以为正在昏迷的苑田已死,这才割了手腕。苑田并不觉得朱子有多么可怜,倒记挂着她的袜子是否干净。他醒过来后,马上便又开始想到死了。

接受警员的讯问时,无意间一看,不禁叫了一声。

菖蒲花还在开着。

昨天傍晚出去时,明明已经枯萎了,不料竟然又绽开了。是旅店的人换了吗?可是,另一枝白色的确实枯萎了。而且两枝花的位置和昨天完全一样。

这不是和我的生命一样吗?朱子断气了,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

初夏早晨的白日阳光照耀下,在枯萎的花陪衬下,它粲然地歌唱着紫色的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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