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头,荒山野岭,突然听到第三个声音从背后冒出来,不可谓不刺激。沧笙手一抖,险些都没扑倒穷奇身上去。
自打仙力消退,她五感皆有退化,一度简直感觉自己瞎了聋了,反应力也大不如前,一点小事被吓到心惊胆跳的。
好在穷奇毕恭毕敬唤了句主上,不然黑灯瞎火,她真看不清来的人是谁。现在知道了,很快的开心起来:“虞淮吗?你同不同我们一起去看明莹,听说可漂亮了。”
他说不,冷硬的嗓音在黑夜里头几乎拧得出寒气来,转而对穷奇:”带她回去。”
沧笙啊了一声,”我都到这了,就不能去里头看看?“
“明天你就要回族了。”
“又不耽误什么。”沧笙霸道惯了,从没有被人这么强硬地对待过,一时也有点不悦,“若是险地我必当不会让你为难,但区区一个明莹山,我只想出来看看,有什么不妥?”
虞淮不理她,沉着嗓子喊了一声赖住不动的穷奇:”业玉!“
他这样忽略人,沧笙噌地上火了,侧身拦在业玉的面前:“有什么不妥你说出来,要是有半点不合规矩的地方,我都不会无理取闹。但如今分明是你在找我茬罢,从前都没发觉,你竟然是这样讨厌的人!”
虞淮瞳孔一缩,嗓音能掉出冰渣子来:“你说谁?”
“说你,我说你!”沧笙的暴脾气,轻易能哄得好,却绝对镇压不下去,一点更得燃,“将人勾来两天都不带理我,现在我有点乐子找了,你还偏要来找我晦气。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有恃无恐,在我这拿高调,爱理不理,大不了我自个回去!缺了你我能死吗?!”
业玉在旁边听得魂飞魄散,良久之后,等沧笙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终于冷静了一些,细声道:“笙帝,我家主子已经走了。”
沧笙再次被气到呼吸不畅,这人怎么这样?
她怕是被美色迷瞎了眼吧,竟也没去想其他,明明在第二天的时候两人相处挺好的,怎么现在是这样?
业玉有点拿不定主意,刚才的针锋相对他看在眼里,是沧笙占据了上风,所以他现在是听她的?
“那……我们回去吗?”
沧笙余怒未消:“不回,我去看明莹,末了自己直接回族,就不去你们宫殿了。”
业玉喏喏地,不敢有异议,哦哦点头。
……
虞淮也感觉情绪翻江倒海,那份郁气几次三番都要破体而出。明明是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她却有本事将他气到要理智几欲破碎。
他从族内秘境内与各族长点过将后回宫,一眼就能扫到她的寝房是空的,心下一顿差人去问,说与业玉摸去明莹山看风景去了。
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女子,却和另一个男子去明莹山,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义吗?
他气得心口都疼,浑然忘记了早前的计划:脱缰的感情若有适当的引导,仍然可以作为有力的反击。
虞淮害怕沧笙聪慧,可以一眼看出他早爱上她的事实。坞城定下合作关系的时候,沧宁已经察觉到了,他怕欲盖弥彰,反而引人怀疑,所以干脆主动出击,问沧笙愿不愿意跟他回来。
是示好,也是伪装。
倘若石族对他仍怀有恶意,而他“毫无戒备”,终会等来他们下一次下手的机会,他也将会获得赌局的最终答案。
将人带回来了,该怎么办?虞淮顿时有骑虎难下的难堪,拖着事务繁忙的借口避开她,其实始终留意她的动向,知道她与九管事的相谈甚欢。
他不喜欢这样,特别不喜欢,在知道沧笙随同九管事去了明莹山才立时就爆了。
沧笙说得没错,他就是仗着她说喜欢他,才有那个立场端端出现在他俩面前。还以为自己一出现,沧笙必然会愧疚于自己的分心,会更迁就着他一些。
可实际呢,她比他还冲,两句话就翻脸,说讨厌他。
虞淮矛盾地底气不足,沧笙的一句讨厌深深地刺痛到了他,愕然之下失去了争吵的气势,开始反省自身。但她的脾性越演越烈,他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又气得头脑发晕,手误无措在原地杵着,她的喜欢转变成讨厌竟然就为这点小事。
好在业玉为他解开难题,暗暗撒谎说他走远了,她的脾气才渐次消停下来。但倔强是不会改的,沧笙显然不会是逆来顺受的主,气呼呼仍是朝山上走。
虞淮隐没在黑暗之中,又恼又无可奈何,末了望见在她身侧摇着尾巴的穷奇,又是一阵焦躁。
凡界的人怕是都疯了,才会歌颂爱情的美妙。他不得其法,总觉得痛苦,人离远了痛,离近了彼此置气又是痛,宁愿无情,方有置身事外的从容。
上到山巅,是一片坡度缓和的草地,朝山里头望,就着夜色,是一片墨一般的寂黑凹陷下去深不见底。问业玉,答明莹会在底下的平原内出现。
但这个时候还瞧不见半点明莹好像不合常理,业玉连连瞟了几眼虞淮,被狠狠瞪了回来,不敢吱声了。
沧笙的坐姿显然已经准备好了,标准的观众,翘首等待着。
业玉长长呃了一声,只怕她是等不到了,小声道:”属下不知,笙帝与我主上是……“他干干搓了搓手,”是那种关系,那属下陪同笙帝出来看明莹,确实是不妥的。”
沧笙一歪头,安静过一阵之后,面上的喜怒难辨:”什么意思?“
“属下同笙帝说过吧,这明莹山的明莹族是没有经过驯化的,那些释放的明莹是他们用来捕捉猎物和修炼的术法,具有迷幻晕眩的效用,所以咱们才避得这样远。”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业玉后颈都是凉的,看沧笙好像没有意识到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明莹景致美好,又有迷晕的效果,所以这地界很多那个什么……霸王硬上弓。”
“啊?”沧笙脸色一变,噌地站起来。
业玉连连摆手,赶忙后退,苦不堪言:“我还未成年的!没有□□一说,所以忘记提醒笙帝这件事了。”再未成年也是孤男寡女,他接连后退,退到树下虞淮身后站定,“也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人在这里求婚幽会,那都是两厢情愿的,故而明莹山也不是那等龌龊之地,是爱情的圣山啊!”
沧笙明白过来虞淮无法开口解释的缘由了,她若还是大帝当然不惧这等小把戏,可她如今仙力尽失,不当一回事着了道就当真没有还手之力了。偏生话又不能挑明了说,受了她一通脾气,怕是要憋屈死了吧。
沧笙是瞧不见虞淮的,立马有点讪讪,萌生退意:“今夜是没有明莹了吗?我们还要继续等着吗?“
回应她的是谷底寂黑之中回响的一声嘹亮兽吼,沧笙听罢下意识凑过去低头朝下看,一点微弱的碧绿在风中飘摇起来,很快成了一片,汇聚成汪洋的星海。朦胧的歌舞声纷至沓来,有轻快的铃声合着节奏,韵律奇幻而美妙。
多年的战斗经验让沧笙判断出来这明莹扩散的速度之快,谨慎观察一番,发觉业玉这个地方选得实在好,迎在风口可以驱散四散的明莹,又能通览全景。宽下心来,顺口便夸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