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沧笙更愕然的是,虞淮还平易近人地将话接过了:“宁帝何出此言?”
“战力再强,没有归属感与忠心的属下,谁晓得他们何时会倒戈一击?”
这百年石族无大战,若要谈及忠心与归属的问题,只能是因为沧笙了。虞淮淡淡瞟了沧笙一眼,她眉目平静,好似并不在意,也不打算阻止沧宁的意外之言。
谁也别说谁过分,当沧笙变成废帝,再无用处,他们便联名上书要求禁足沧笙,以免她成为石族的软肋,宁愿她永远在世人面前做一个死人。
那么石族要追求更高更好的环境,抛下一些用不到的人也无可厚非,谁也别谈从前征战的感情,现在当权的早不是当年那个人了。
虞淮看得出沧宁生气的缘由,想及自己,刚建立不到百年的王朝,哪里来的忠心与沉淀?穷奇如今还在族灭的边缘。
冷静道:“名单仍有商榷的余地,三日之后再互通消息罢。”
说道这,该谈的都谈完,大家该散了。
沧笙只觉刚见到人还没有片刻,这就要分开,简直是要她的命。立即道:“帝君不要谈一谈行军的路线吗?你虽有银草做眼线,但有些险地是我曾亲自涉足过的,和银草的旁观毕竟不一般。”
“率领的部队不同,行军的线路也会有所差异,路线等带领的族落决定之后再谈。”一句话,封死了沧笙的挽留。
看来又要受三日的相思之苦了,真是备受煎熬啊。
沧笙不敢继而再劝,怕像上次一样惹他讨嫌,慢悠悠跟着两人走出酒肆,将人送到城门,目睹着虞淮渐行渐远,心底都空落了。
忽然之间,沾湿雨水的草地前,他转过身来,眸光悠远,今天第一次郑重而毫不躲闪地落在她的面容上,久久停留。
开口,轻轻的:“沧笙,你跟我走吗?”
这一场邀约来得毫无预兆,沧宁在反应之前略略错步挡在了沧笙面前,趁着雨声窸窣,想要掩盖刚刚那一瞬的事实,高声:“帝君慢走。”
抛开别的不说,只从感情层面来看,他是沧笙的弟弟,怎么能眼睁睁看一个男人,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境况下将自己的姐姐带走啊!
没想沧笙斜跨一步,扒拉开沧宁遮挡住她的半个手臂,还生怕虞淮看不见她,踮起脚兴高采烈:”我去去去去啊!”
沧宁有苦难言,下意识追着她跑了小截,想拦又不知道怎么拦,急急道:“阿姐不同我商量出兵的事吗?”
沧笙回头一瞅略略吃惊:“你跟上来做什么?”一顿,“我不在的时候你手上的事处理都挺顺畅的,不要意气用事,阿姐相信你能解决的。“
沧宁无法再跟了,眼睁睁看着人上了虞淮的云。
“……阿姐。”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人眨眼就从乌云卷积的那一头消失不见了。憋着的话没有说出口,沧宁就像倏尔泄了气,耷拉着肩膀,原地立了良久。
……
沧笙以为自己短时间内都不会有机会了,示爱一旦失败,甚至连朋友都没得做。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今日见面她表现得一直很低调,除了刚见面是情难自已的主动搭话,之后都是就事论事,没有刻意与他攀谈。都准备好接受相思之苦的洗礼了,突然一个惊喜从天而降,不抓住这个机会简直不是她的作风。
只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她这个姑娘面皮厚到如此程度,被拒绝之后勾勾手指头,又会乐巅地凑上去了吧。
为何虞淮会突然转变,沧笙起初想不明白。后来到了云头上,虞淮也不曾解释过什么,两个人干坐着,倒给了人足够的时间来回味这个惊喜。
自打告白之后,虞淮就没怎么拿正眼看过她。这事例沧笙看得多,没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人,再怎么不在意,毕竟从前是朋友,见面了还是会尴尬,以为不说话就可以遮掩过去,其实细节早出卖了一切。但凡他愿意体现出一丝好感,也不至于能让气氛冷成这样。
不是因着情感,沧笙紧接着想到联姻的一面。
就连她也知道,一尊帝君要容下一尊大帝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过活,怕是不容易,人言也不会好听。倘若两族联姻,就此成了一家,那么事情又可以另当别论。
甚至她是废帝这件事都可以压下去,单凭三名大帝的名头,第二天都会固若金汤。
是这样吗?
纵然早有接触,沧笙却拿不准他的脾性,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缘由。
只知道若是如此,那他领她走便是试探了,试探她的真心。
沧笙不喜欢这样的功利,但没有法子。好在她的心是纯粹的,不惮这样的试探。虞淮又不是石头做的,既然给了机会接近,她就可以慢慢向他举荐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的好。
但到了地,事情的发展又和想象的不一样,虞淮吩咐了一位管事特别供她调用,往后的两天便没在她面前出现过了。
这若是换了别人,沧笙早甩手走人了,这样忽上忽下的拿捏人简直太过分。沧笙想,她这一辈子的好脾气怕是都要奉献在他身上,谁让她是追求的那一方呢?
于是这两日她过得也还逍遥,照顾她的九管事是穷奇族的后辈,在族落间地位颇高,又有难得活泼的性子,与沧笙一拍即合,宛如解放了天性。
两天下来,两人就混熟了。九管事神秘兮兮告诉她明莹山附近居住着一群奇特的族落,旁的本事没有,好看却是好看到了极致,很多人会将他们抓了去养成舞伶,但她们是金贵的人,养起来很费力。在哪里跳,也不如明莹山上真心实意的舞蹈好看。
沧笙被他说得心动,又闻只能夜里去看,于是两人吃过晚饭后才动身,趁黑摸去了明莹山。
不是沧笙不想去找虞淮,而是虞淮最近根本不在宫内,据闻是去点将了。她又没有仙法,跟不上人,只能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来这一趟,虞淮捞不着,捞一些特色景观看看,也算不虚此行。
九管事显然经常来,走的路线极有规划,满门心思往山上跑,一面跑一面同她解释:“现在的明莹族都很怕人,离得近了她们会躲着走,咱们就在山上藏着,叫他们看不到。“跑着跑着终于觉得不对,“笙帝怎么走得这样慢?难道女子都讲究步伐的韵律吗?”
沧笙不知道解释,虽然有法宝加成,她也抵不过穷奇的极速啊,长长支吾一声,“算是吧。”
他点点头,似乎很能理解:”您是大帝嘛,讲一些威仪排场很正常,只是再这么慢下去我们该赶不上时间了。“
沧笙也有点着急,还未搭话,那头黑袍的人摇身一变幻成了高大威猛的穷奇兽,蹲在她身前:“我背你吧?”
兽态,很适时宜地解决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沧笙轻吁一口气,对他道了句谢,便要爬上去。
手刚覆上他坚硬的毛发,背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