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妤折身而返,走至黎铮面前,俯视着他。
此刻坐在她面前的人,乃是她的生父!可这个父亲,却从不曾对她有过半点爱护,他的心中,有的仅是黎未昕,与他自己的仕途。
“黎大人,你请我前来,究竟有何用意?”黎夕妤双眸微眯,周身散布着浓烈的阴戾之气,冷冷地发问。
她本以为,黎铮请来她府中,是因着心中怀了几分歉疚,想要偿还她少许。
可眼下看来,她终究……还是太过一厢情愿了!
黎铮在黎夕妤的俯视下渐渐坐不住了,他也缓缓起了身,面色已恢复如常,“夕妤,当初那般对你,爹也是无可奈何,但这一切与你妹妹没有任何干系!她是无辜的!可你几日前却对你妹妹做下了那样残忍的事,如今她身受重伤,卧病在床,都是你害的!”
听着如此怨怪且愤怒的话语,黎夕妤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心底曾有过的那么一丝一毫的期盼,终究渐渐泯灭,消失殆尽。
她努力站直了身子,依旧冷漠地望着黎铮,眼底的寒意更甚了,“所以,黎大人……你想如何做?”
黎铮的身子轻轻颤了一颤,沉吟了片刻,回,“昕儿她……想要见你一面。她说,兴许见了你,伤痛便也能减轻些许。”
黎夕妤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戾的弧度,不语。
“昕儿如今正在昕沫苑养伤,为父可随你一同前往,她……”
“黎大人,我为何要去?”
黎铮正说着,黎夕妤赫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黎未昕想见她,自然怀了旁的心思,她若是去了那昕沫苑,怕是会踏入重重陷阱与危难,更甚至……兴许会彻底丧了命。
她的语气十分强硬,又含带着几分阴狠,“当初你听信黎未昕的谎言,狠心剜了我的心头血肉时,可有想过我也是你的女儿!当初你任由旁人执鞭抽打我时,可有想过,我也是你的骨肉!”
此言一出,黎铮的身形又颤了颤。
他的眉头微蹙,眼中终是闪过几分愧疚,沉声道,“夕妤,当初是爹对不住你,爹待你太过狠心。可昕儿患了心疾,唯有你能救她!而后来,你偷了玉簪,又摔断了它,这几项罪责加在一起,要爹如何能够放过你?”
“呵……”黎夕妤冷笑出声,对于眼前的人,她终是失望透顶。而那几分愧疚,在她看来更是虚假至极。
“从小到大,就因为我母亲,你便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黎未昕。她在人前风光无限,琴艺超群,甚至享有‘京中第一才女’的盛名。可那琴声,从始至终,都是我弹出的!”
黎夕妤沉声说着,心中再无半点起伏,“后来,无论黎未昕向你说了什么,你都会听信。就连原本属于我的丈夫,她想要抢夺,你也默许了!甚至……她买通了城北吕大夫,谎称自己患了心疾,你也同样信了!而玉簪的事,你甚至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便认定了我是偷簪小贼……”
黎夕妤始终凝望着黎铮,瞧见他的神色由最初的愤怒逐渐转变为惊愕,到后来的不可置信。
“黎大人,我便问你一句:在过往的十六个年头里,你可有将我当做女儿?”她沉声发问,一双手臂却不受控制地颤了颤,目光不离黎铮,幽暗且阴戾。
然她等了许久,只为等他的一个答案,却见他连连摇头,神色有些崩溃,竟道,“不!这不可能……昕儿不会骗我,更不会买通什么大夫!”
见此,黎夕妤已知晓了答案,她暗自垂眸,看似不经意间拢了拢衣袖,可袖中的手臂仍在颤抖着。
她似是唯有这般做,才能不被旁人察觉出异样,才能始终保持淡漠。
“老爷说的没错,昕儿不会骗人!黎夕妤,你休想冤枉我的昕儿!”这时,顾简沫也忍不住开了口。
黎夕妤立即一个眼神扫了去,顾简沫便吓得缩了缩脖子,乖乖坐在椅上。
就在这时,突有两名家丁冲进屋中,其中一人手中抓着个纸包,张口便道,“老爷夫人,这是在张猛房中搜到的!”
“什么?”本就趋于崩溃边缘的黎铮在听见这话后,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而顾简沫却猛地站起身,立即吩咐道,“快去将大夫请来,请他看看这究竟是不是毒药!”
家丁很快便冲出房门,去请大夫了。
黎夕妤则款步后退,与荆子安一同,站定在一侧,冷眼瞧着。
终于,这一场好戏,她等到了!
张猛,当初无情鞭挞她的男子,黎铮身边的侍从,终于也轮到他了!
黎夕妤眼底的暗芒不时涌动着,不曾褪去分毫,更不曾多加掩饰。
如今在这黎府,人人皆知她又活了,人人也知她剜了黎未昕的心,却必然因为黎铮的警告,故此无人敢将她的事说出去。
而她此番回到京城,本就是为了报仇。
那么面对如此水准的敌人,她也实在无须掩饰什么。
不出片刻,张猛被人带来了正堂,正一头雾水地望着黎铮,却在瞧见黎夕妤时,蓦然瞪大了眼。
黎夕妤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依旧漠然地站着,不言亦不语。
又过了片刻,大夫被人领了来,他查看过那纸包中的物体后,轻轻点了点头,对黎铮行了一礼,道,“回大人,这正是您中毒之因。”
有了大夫的确认,黎铮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他冷戾地望向张猛,厉声问道,“张猛,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加害于我?”
张猛又惊又奇,连忙道,“老爷,您在说什么呀!属下何时害过您?该不会……您认为那毒,是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