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自離開吳家後,晏然再三權衡利弊,以她目前條件,包括年紀、名聲、性格、才藝、家世,想再找個稱心如願的郎君,好比折桂登科,哪個名門望族或者富家大戶,會缺她這種婚喪夫、名聲有疵、家道中落的女兒?
既如此,莫如不嫁,一心賺錢,只要有錢財傍身,何愁無處快活?至於王氏所憂心的,就讓她憂心去吧!我就賴在這個家,誰讓我姓晏呢!晏然心裡如此想。
一家三口,各懷心思,晏承恩對「花期論」不屑一顧,信誓旦旦揚言:「晏家二小姐是一輩子都不過期的常青樹,四季海棠,月月紅!」然後又高聲拍腿道:「金陵這麼大,沒了吳家,還有張家,李家、趙家,再說,對門沈公子從山西調回金陵做官,倆孩子。。。。。。」
晏承恩說到這,眼神一亮,須髯抖擻道:「若是能玉成此門婚事。。。。。。」
「你打住!別做白日夢!」王氏怒氣沖沖地擺手道:「婚姻講門當戶對,沈家腦袋進水了嗎?要跟你做親家!」她生怕晏然跟她爹一樣,也動了這個不該想的念頭。
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晏承恩,沒聽明白,反問:「咱家怎麼了?」
王氏氣到胸口發悶,她大聲啐道:「晏然克夫這事,咱先不提,未來岳丈是朝聞街頭號敗家子,就憑這一點,你說,哪戶正經人家願意和我們結親?」
王氏怕晏承恩依舊聽不明白,遂用更形象的語言,為他解釋:「那沈家,是嫌棄自己家銀子多,花不完?還是嫌棄自己家裡是非少,不夠熱鬧?非要與我們這等破落戶結親?」
晏承恩終於聽明白了,他耷拉著腦袋,赧然不敢爭辯。
「朝聞街頭號敗家子」的確是他本尊,他一面羞愧自責,一面暗自佩服王氏,為何不管說何話題,最後,王氏總能把問題轉移到他頭上,而且還是那麼的有道理。
王氏捂著胸口,乾笑兩聲,她想起公爹在世時,晏家的無限風光,如今,黃粱夢醒,榮耀不在。。。。。。
「若老太爺在世,撐著晏家門面,沈家婚事,尚有一線希望,現在,死了這份心吧!我們踩著高蹺,也高攀不上!」王氏囁嚅道出她對晏沈兩家聯姻的看法,說罷,她頹然將身體靠向椅背,身後的心腹金媽立刻趨步向前,兩隻肥到爆裂的手,輕輕揉捏王氏的肩膀。
「只有娶不到媳婦的漢子,沒有嫁不出去的姑娘,奶奶無需為二小姐婚事過分憂心,依老婆子看,二小姐明年這個時候,肯定能嫁出去。」金媽體型肥胖,但說話聲音卻嬌滴滴的,若不看臉,能唬住不少鰥居老漢。
晏然見爹娘偃旗息鼓了,便從容地放下碗箸,她決定為這場沒有意義的討論,做個收尾。
她知道:沈山已回金陵多日,兩家對門而居,迄今,沈家都沒到晏家拜訪,想必是不想再與日薄西山的晏家有瓜葛,沈家態度不言而喻,還有什麼可吵、可覬覦的?況且她一直將沈山視為哥哥,從未動過男女之念。
晏然將椅子向後一推,起身果斷道:「我的婚事,不勞二老操心!」她凜聲道:「我要嫁的,是不在乎我是否命硬克夫,亦不嫌棄你們二老。。。。。。」
她故意加重「嫌棄」二字,聲音含著譏諷的笑意,並故意捨去後面「自私無能」四個字,而是頓了頓,加快語道:「我要嫁的,是心明志堅、練達通透之人,若碰不到這樣的男子,我寧可去靜慈庵,跟隋家大奶奶出家做姑子。」
「嫌棄我?天大的笑話!」王氏差點笑出豬叫聲,這個家,嫌棄誰,也嫌棄不到她頭上,她反唇相譏,「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誰嫌棄誰還不一定呢!」
完美如神的她,不需要自我反思。
晏承恩臉色慘白,這次無需提點,他就聽明白了。
父以子榮,子為父貴,這個道理,他終究是明白晚了!
晏然的婚事,之所以千迴百折,不止是晏然性格桀驁,潑辣要強,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她的爹叫晏承恩,朝聞街上席敗家子。
晏承恩本是晏家大房——晏庭江的小兒子,七、八歲時,過繼給喪妻無子的五房——晏庭海,晏庭海為免不讓大哥擔心,對這個過繼子百般寵溺,縱得他只知吃喝玩樂,一事無成。
又因年幼無知,受兄長挑唆,晏承恩對晏庭海心懷怨恨,認為是他使了手段,把自己從親生父親身邊強行搶走。因此,晏承恩把敗家當作報復的手段,心裡始終過不了「向五叔叫爹,向親爹叫大伯」這個坎。
直到晏庭海去世,家業蕭索,親兄弟占完五房便宜後,開始有意疏離他,妻孥亦諸多怨言,他才意識到,年少時做了多少荒唐事!
原來血緣親疏與感情深淺,並無關係;
原來所謂的血濃於水,打斷胳膊連著筋,實屬無稽之談。
這些道理,若他一輩子也不得參悟,或許他能快快樂樂地活到終老,可惜,不惑之年,他突然明白了這些道理,他很痛苦。
晏然見父親頹靡不語,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可轉念想起過往,還是狠下心來,稟道:「我今日去靜慈庵看望隋夫人,天寒風急,我要早些出發。」
說罷,她轉身欲走,誰知身後的人,死死拽住她的手腕。
晏然一臉無奈地回頭道:「爹!你又想說什麼?」
「天寒地凍,還是在家……」晏承恩支支吾吾,他不想讓晏然上山,他一籃子父愛補救計劃還沒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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