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懿立刻清醒了过来。她从陆双昂怀里爬出来,急忙去看他的脸,却发现说好了要守夜的陆双昂此刻双眸半闭,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酡红,就是察觉到怀中空荡,一双手下意识去揽纯懿时,也只能无力的轻握住纯懿的衣角。
纯懿顿觉不好,急忙去探他的额头,果然已经滚烫。她又匆忙解开陆双昂的里衣,小心朝着里面张望了一下,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日与延陵宗隽打斗,两人都是尽了全力,延陵宗隽最后身死,陆双昂自然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身上多了大大小小不少伤口。因着着急赶路,他也只是在有时间的时候匆匆换药,从来都没有得到正经医官的治疗,这几日他又一直殚精竭虑安排路线、照顾纯懿,撑到现在,伤口终于还是恶化了起来,让陆双昂这般心志坚定的人都再支持不住了。
永嘉浅眠,早就被纯懿这边的动静惊醒。她过来看了一眼陆双昂的情况,非常直接地道:“他的情况不太好,我们需要去找个郎中。”
纯懿立刻点头,已经开始计划后面是哪个城镇,他们要如何混进城去,杜伽茹却也凑了过来。她一副很是担心的样子,开口却是:“可是……我们进城里,会不会被发现啊……”
纯懿和永嘉都看向她。纯懿紧抿了唇不语,永嘉就直接许多,立刻怼了回去:“要是没有陆双昂,就凭你,你都走不到下一个城。”
杜伽茹缩了缩脖子,脸上带上了些可怜的表情,立刻道:“永嘉宗姬,您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大家……”
永嘉冷笑一声,又要开口,却被纯懿拦住了。纯懿沉声道:“延陵宗隐中了毒又受了重伤,已经凶多吉少,就算侥幸不死,也得好生修养上许久,顾不上亲自布置追击我们。只要来的人不是延陵宗隐,我们就有机会。我们要进城。”
说罢,视线缓缓在众人面上扫过,补充道:“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意见。就像杜小娘子所说,大家都可以发表自己的观点。”
一直默不作声的余晚飞第一个开口:“我同意。”
永嘉紧接着也道:“我也同意。”
三人一起看向杜伽茹。她反对已然无效,也就不自讨没趣,自然也说同意,说完之后,还要再解释一下刚才那番话。
纯懿却不想听她啰嗦这些没用的,他们三人凑在一起,商量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杜伽茹自觉被排挤了,嘟了嘟嘴,又插不进话,只好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
火堆毕剥,夜晚寂静,一点儿声音都会被放得很大,更别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纯懿几人都是一个哆嗦,动作极其迅速,余晚飞立刻起身扑灭了火堆,永嘉收拾了东西,纯懿和杜伽茹掺着陆双昂,一行人迅速躲藏到一片灌木丛中。
很快,就有一队骑兵从不远处飞驰而过。纯懿透过纠结的荆条向外张望,瞥到了一面熟悉的黑底苍鹰旗一闪而过,心里顿时大惊。
这是延陵宗隐的旗帜,只有直属于他的部曲才能使用。
延陵宗隐……他竟真的没死?不仅没死,还这么快就派了人出来?
这怎么可能!
不管情感上如何不肯相信,理智却在冷静地告诉她,这的确是延陵宗隐的作风。纯懿一颗心渐渐下坠,与永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切的担忧。
第二日天蒙蒙亮,烧了一整夜的陆双昂就靠着极强的毅力清醒过来,他不顾众人劝阻,执意继续筹谋着前行路线。经过前一晚的经历,几人前行时更加小心,连乡间小路都不敢走了,直往丛林里钻。
又这么走了两日,带来的结果就是,陆双昂的伤势更加严重了,甚至不止是晚上,白天他也开始发烧,精神也渐渐开始不济。直到他昏倒的频率越来越高,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纯懿终于忍不了了。
她轻轻揽着陆双昂的头,不住轻抚着他紧闭的双眼和紧皱的眉头,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对延陵宗隐的恨意达到了顶峰。她抬头,眼圈通红,眸子却分外地亮,对着几人开口:“前面不远处就是喀末城。我们不躲了,进城。”
喀末城是一座小城,若是按照大庆的标准,恐怕只能被称为小镇。虽然规模不大,但喀末城内的一应设施都是完备的,除了纯懿最急需的医馆,还有纯懿此时最想避开的衙署和守城卫队。
纯懿一行五人仍分做两组,一前一后隔着些距离,朝着城门处缓缓而行。待靠近了关卡,只看凶神恶煞的守卫们严谨认真的态度,就知道这里果然也已经接到了上京传来的命令:有要犯逃脱,一定要加强守卫。
等待检查的时候,余晚飞偷偷来到纯懿身后,压低声音:“这里守卫很严,您手里那枚私印……恐怕会引起注意。”
纯懿头也不回,目光仍正视前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只借着照顾陆双昂的时候,她微微侧脸,双唇几乎不动:“我没打算用那枚私印。”
余晚飞此时也打开了纯懿给他的路引,果然发现上面印信处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又并不熟悉,一时想不起来。
而这盖了陌生印信的路引似乎也确实好用,守城兵士只匆匆一瞥,就将路引还给了看起来其实有些狼狈的纯懿和余晚飞,然后侧身让开进城的必经之路,神情似乎都带上了些毕恭毕敬。
余晚飞有些不解,却也先赶紧入城。几人在城内东北角处的一座道观外汇合,余晚飞就急忙问了纯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