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把注意力转向屏幕,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每一丝细纹、每一寸皮肤都如此生动,如此鲜活,鲜活得让人疼痛。
男人还要阐述对于战争局势的看法,对面的年轻人已经关掉了屏幕,好像并不想成为这一盛事的参与者。
他起身绕过桌子,从客户身旁走过。
“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打开门,“请回吧。”
男人悻悻地站了起来,面前的美人长得合自己胃口,性格却太过沉郁,他走到昏暗压抑的楼道口,然后想起来要爬五层楼。
年轻人看着客户离开,关掉主机,草草收拾了一下。这里是他的工作室,除非有活儿不会来。平常他四海为家,毕竟伪造身份、入侵政府系统都是重罪,更别说还有他之前的历史……他是决不能被抓到的。
他给韩医生了条信息,在末尾附上了一句道别。他已经还掉了人情和债务,这样的行当还是早脱身为妙。
他删除医生的联系方式,拔掉主机硬盘,取出一个装着液体的瓶子,泼洒上去。硬盘迅软化,出阵阵烟雾,变成一堆焦黑难辨的疙瘩。
他拎起简易的背包,走过漫长的楼梯,踏进街道,坐轻轨去了车站。刷终端进站时,闸机口跳出铁路公司的欢迎语:您好,祁染先生。
他盯着跃动的花体字看了一会儿,走进站台,前往凌河。
两年前,联邦在凌河输掉了最惨烈的一战。数千架战斗机、轰炸机被击落,数十万名士兵丧生,14个步兵师,15个空军中队近乎全军覆没。西线总司令身受重伤,险些丧命——而他知道,不止是“险些”。
两年后,凌河依旧缓缓流淌,弹药和血液的浸染已经消失不见,河水恢复了过往的清澈。岸边,焦黑的根须上已经抽出了新生的树苗。
偶尔,在两岸的田野上,还能看到因为损毁严重无法回收的机体。在静谧的午后,只有上面的锈迹还能提醒人们,这里曾经是战火纷飞的地狱。
因为伤亡过多,政府花了三个多月,才将死去的士兵辨认身份,编目整理。这个过程耗费了太长时间,尸体已经腐烂臭,于是他们将尸体就地焚烧,把骨灰安葬在河对面一处专门开辟的陵园里。即使亲人来祭奠,也很难在密密匝匝的坟丘中找到亡魂的归处。
祁染抱着在车站买的花束,站在河的另一边,远远望着对面的陵园。战死者的家属大部分在那里祭奠,所以这一带清净许多。
他明白钟长诀没有葬在这里,可他不知道军部是怎么处理那具尸体的,所以,他只能来到他死去的地方。
祁染最后选中了一个轰炸机的残骸,作为祭奠之所。田野中,这个机械骨架像是外来生物。深绿色机身,灰色机翼,白色的部队编号,代表联邦空军的苍鹰标识熠熠闪光。这具象征现代战争的可怕机器,现在柔弱地躺在田野上,不过是居民回家喝茶前观赏的一处遗迹。
祁染轻柔地把花束放在舱门边——两束。
他们都在庆贺他授勋,大概只有他记得,今天是他的忌日。
夕阳下,凌河的水面被染成了金色,花束在风中摇晃着,几片花瓣落在新生的田野上。
他忽然感到一阵气流从田野穿过。飞鸟惊叫着扑棱起来,在河边盘旋。他第一反应是亡魂显灵,随后意识到不是。
他转过身,望向远处一片隆起的山丘。
一架轻巧的机体停在山丘顶上,螺旋桨搅动着,引擎在呼啸。
机舱旁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刚从授勋仪式过来,空军制服上的徽章还熠熠闪光。
他站在高处,低头遥遥地望着田野。
然后,对上了祁染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关于本文:
1、每周五更,周一周四休息,更新时间依旧是早八,有点儿慢热,大家可以攒一攒再看~
2、不星际,不赛博,也不科幻,时代就跟现在差不多,攻就是最划时代的领先科技了;
3、架空星球,架空国家,会出现很多人名、地名、专有名词,但不记也没关系,不影响看故事。
4、如果期待看到正统狗血虐文的话,嗯……本文没有那么多误会、不长嘴(好吧有那么一点点),更多关注点在时局和两人各自的心路历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