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过年的时候我把我哥带去商场给买了几件新衣服。
我哥一张好脸身高腿长,穿啥都好看,穿啥我都觉得买下来合适。
我跟售货员嘴皮子大战八百回合用折扣价拿下三套衣服。
走的时候我哥扯着我,问我不买吗。
我说买,把购物袋丢到我哥怀里带我哥直奔夜市地摊,随便买了两件。
下了雪坐公交回去太慢了,我带着我哥站在路边等出租。
我哥看看他怀里的衣服又看看我买的,张了几次口都没说话。
我知道我哥别扭劲又犯了,搓着手抖着腿,一张口热气就喷出来:“给你的就拿着,过年出去玩穿新衣服多敞亮。”
我哥明明高我一个头,愣是扭捏地跟小媳妇一样:“咱俩的衣服…差太多了。”
“净想一些有的没的,哪差了。我又不是没哪条件买商场的,我就乐意穿地摊货。”这话倒是真的,网上买衣服我总买到有色差的,线下买还能摸摸材质,商场买又麻烦还不好砍价,还是地摊实在。
出租车打着灯过来,我一拍我哥:“别想了,车来了快上车,冷死了。”
回到家我问我哥过年要不要走亲戚见朋友,我哥如我预料的摇头。
我们家哪来的亲戚,有亲戚也不乐意见我们,生怕两个拖油瓶赖上,至于朋友,我哥多好一人,以后一定会有很多的。
我问我哥哪咱俩过年出去玩?
我哥想了想说行。
我问我哥想去哪。
我哥这回想半天都没想出来,让我来。
我说去杭州看西湖吧,那边下雪了。
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哥不知道为什么说想去西湖,爸妈谁都没有理。
我哥就窝在沙发的一角自己独自念叨,我上去抱住我哥的手说我带他去,我哥只是笑着摸了我的头,可眼睛明明是在哭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记住了这个画面。
我哥看样子也可能忘了,没关系,我还记得。
我哥问我钱够不够,会不会太麻烦。
我哥问我这话的时候,坐在软软的沙发上陷进去仰头看着我,在外面冻红的鼻子还是红的,脸缩在围巾里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和这几个月被我养肉的脸颊,黑色的瞳孔倒映出的我的身影。
我开始有点烦爸妈了,我对他们无感,但对我哥有感。
我哥从小到大有那么多时间去弥补,偏偏从来没被正视过,导致了他不敢百分百确定一件事,好像缺少安全感是他与生俱来的一样。
下意识的否定自己,下意识的信任周围任何表面抱有善意的人,下意识为别人考虑觉得自己是负担。
不敢自信自己配得上别人的好意,总是要反反复复的向他人获得肯定以确定自己的存在,却又因为自卑和内耗不敢问出口。
变得像被抛弃的猫,敏感多疑,容易应激,不肯轻易走出自己的舒适圈,不肯去试探,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失败可能。
而我哥变成这样不是他的错,却要为此承担苦果。
我打开银行卡余额给我哥看:“去趟美国都够的啦,跟你去玩怎么会麻烦。”
到杭州的时候,小雪霏霏。
残荷立雪,屋檐银装,人声鼎沸里我和我哥并肩沿着湖岸走,时间恰好是黑夜与白天的交际。
我和我哥头上都带了雪,一起白了头。
两个小老头在西湖旁边散步,也算是提前体验退休生活了。
我把这个想法当作笑话讲给我哥,于是两个小老头一起在雪里笑起来变成了傻里傻气的小老头。
我带我哥去西湖旁边的饭店吃西湖醋鱼,我觉得这玩意可能跟北京豆汁一样,是本地人才欣赏的来的味。
我看着我哥一脸难吃却不好意思吐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得到我哥鼓着腮帮子瞪着我的威胁。
出了饭店,我和我哥慢悠悠地散步消食。
临近过年,街道上有小孩点着鞭炮玩,店铺都搞了喜庆的装饰。
雪慢悠悠地停了,车水马龙也慢悠悠地擦肩,好像生活的节奏随着心情都放慢了。
我跟我哥慢悠悠地聊天。
我问我哥明天去法喜寺吧。
我哥说不去灵隐寺吗。
我说人太多了,法喜寺人少一点。
我哥有点犹豫,我抛出杀手锏,我说法喜寺里有猫,我们明天买点猫粮去喂。
我哥说好。
我知道我哥的喜好,他小时候喜欢猫和狗,但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只是喜欢。我预备过年以后等我哥找到工作了给我哥养只猫,我哥就不再是没猫的野人了。
就是我以后伺候完大的吃饭,还要伺候小的,给小的铲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