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洲,北域以北。
枯木山神辖地,风岭镇。
更夫报时的锣鼓响了三声,沙哑的声音随之而来:
“酉初,日入,邪祟潜行,宜归家。”
照例是这个时辰,镇外演武场上的练武声响骤然消失,习武的学徒们得到解脱,练兵刃的刀剑归了鞘,练拳脚的活动起酸涨的手脚。
还没到放饭的时辰,学徒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笑,喧嚣声中,总有几个不合群的,依然在埋头苦练。
其中最扎眼的,是个身着麻衣的削瘦少年,立在演武场正中,手持长弓,朝箭靶射一支支箭矢。
少年每射一箭就后退一步,射出的箭矢分别命中不同方向的箭靶,离箭靶越来越远,拉弦的频率却越来越快。
呼啸的箭鸣声盖过了喧嚣,离弦的箭矢卷起急促的风。
少年面色涨红,额头渗出的汗浸湿了梢。
终于在退到墙角时,少年从箭囊中取出最后一支箭矢,熟练地张弓搭箭,拉紧弓弦如同满月,瞄准百步之外的箭靶。
啪……
箭矢还未射出,长弓却应声而断。
“又差一点!”
少年气馁的扔掉断弓,经脉里好不容易聚起的奇异气息随之消散。
耳边没了呼啸的箭鸣声,演武场上窃窃私语的议论和嘲弄就卷土重来。
“这是他用坏的第几把弓?第十七把?”
“就算再练坏五十把弓又有什么用,神使可说了,凡人开脉,九分天注定,命里没有,莫要强求!”
“按照狩魔卫的规矩,学徒三年不开脉,就得卷铺盖回家,再过几天,就看不到这个废物喽!”
“到时候这个废物,就只能和他那个疯子四叔,去街上捡垃圾吃。”
“哈哈哈……”
这些冷嘲热讽少年早已司空见惯,今日却反常的有些怒容,但也只是不动声色的卸下腰腿上增加重量的铁块,照例走到檐角的水缸边,鞠一捧清水,洗去满脸的汗。
少年双手扶着缸沿,逐渐平缓的水面映出一张清秀的脸,眼里满是不甘。
少年名叫许凝,父母早逝,跟着一个早已疯癫的四叔相依为命。
四年前,许凝四叔被人诓骗,将许家经营多年的瓷器铺贱卖,换得的银钱全买了十足珍贵的桂花酿,在桃溪边通宵达旦大醉三日。
一夜之间破产的许凝欲哭无泪,靠着家里的微薄积蓄支撑了大半年,终于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
十三四岁的少年不得不走出家门,寻找一门足以养活叔侄二人的营生。
在半日就能走完的小镇辗转了几日后,许凝报名参加了狩魔卫。
狩魔卫给的工钱最多,还能学到真本事。
但若想成为狩魔卫的正式成员,就得在三年内引灵开脉。
据风岭镇唯一的真神——枯木山神所言,人有八脉,先天通灵,却生来闭塞,只有引天地灵气贯通八脉,才能正式踏入修行之途。
可凡人开脉,九分看命。
尽管许凝是学徒当中练功最刻苦的一个,刀剑、拳脚、箭术、陷阱布置、灵药辨认等课程他也总是名列前茅,却始终无法打开任何一条经脉。
“还有三天便是三年之期,先去后山走一趟,选个好点的地方,父亲以前说过,那里土好。”
“等收假回来,再去李总管那将存下来的工钱支取了,再借一点,差不多够箍一个烧瓷窑,慢慢来,总能把瓷器铺赎回来。”
尽管十分不甘心,可仅剩三天,许凝也没有信心开脉成功。
并且一旦失去了经济来源,他和四叔,就真得上街捡垃圾吃了,所以不得不早做打算。
继承家传的烧瓷手艺,是他目前最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