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从前没有在意过,头一次看见笠夜的眸子竟然那么幽暗,那样深沉,仿佛要把她吸进去,溺死在深不见底的沼泽里。
“笠夜,你”金枝话音刚落,盛明烛便带着人将碧湖亭团团围住。
陶玉京还在马车边等待消息,就看见一个小兵跑过来报信,“不好了,盛公子掉进碧湖亭的悬崖了。”
他听见后连忙赶过去。
金枝坐在凉亭的椅廊上,笠夜规矩地站在她的旁边,见陶玉京过来后,看着他,道:“国师这么惊惶失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掉下去了,才让国师这样担心。”
陶玉京也不伪装了,他焦急地问:“盛明烛人呢?”
她嘲讽一笑,“他,被笠夜给扔下去了。看来他果然说得没错,你们是一伙的,我说得对吗,陶玉京?”
陶玉京被这三个字震住,愣在原地。
金枝一招手,立马有两个士兵上前把他捉住,金枝残忍地笑道:“既然你这么担心盛明烛的下落,不如到悬崖底自己去看一看?”
说着便要把陶玉京也扔下去。
碧玉亭外是白茫茫的云海,他知道,云海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如果人被丢下去,绝对粉身碎骨,他不怕死,但是他不甘心地问道:“我不相信,难道你从一开始就识破我了?”
金枝见他死到临头,便好心地给他解惑,“一开始,我还真没看出来,不过盛明烛好端端地给我递投降书倒有几分可疑,我怀疑身边有内鬼,所以将计就计地收下了他送给我的人,然后看谁先坐不住。果然,你就找笠夜说了那番话,他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了。在这一局里,你输得最彻底的就是低估了笠夜对我的忠心。现在是不是可以死个明白了?”
陶玉京惨然一笑,“好好好,金枝,你等着,我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我还会回来找你。”
金枝动了动手指,陶玉京就这样被丢下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金枝看向笠夜,夸赞道:“笠夜你演得真好,刚才连我都差点相信了。”
笠夜还是那样恭敬地低着头,“属下冒犯了。”
“没关系,你这次做得很好,记一大功。”金枝转头吩咐道,“把轿辇上那个一并杀了丢下去。”
听见这话,笠夜露出了几不可见的一丝笑意。
阴谋阳谋(2)
金枝以为把陶玉京和盛明烛从碧湖亭扔下去,便万事大吉,谁料湖下面另有乾坤。
陶玉京醒来的时候,盛明烛已经生好火替他们烤衣服了。
陶玉京看了看自己只剩一件里衣的身体,又看向盛明烛。
盛明烛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虚,好像自己做了什么禽兽之事一般,摸摸鼻子解释道:“穿着湿衣服睡觉会着凉的,所以……”
他有些气力不尽,所以半天也没出个具体来,好在陶玉京没有追问。
安静了一小会儿,陶玉京忽地笑了一下,盛明烛看向他。
“我是在想真有意思,是不是权谋的尽头都是演戏,看到底谁演得更好一些?”
谁演得更逼真,谁就赢了。
盛玉京用棒子挑起湿衣,掀开还没有烤到的部分,“我还是比较真情实感的,大部分时候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陶玉京把腿屈起,用手垫着,枕在膝盖上,小声地说:“骗人。”
至少在他看来,盛明烛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对他演戏,少有说真话的时候。
因为柴火燃烧的霹雳声,盛明烛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只自顾自道:“一会儿岳起会带人来接应我们,你们好久没见了,可以叙叙话。”
陶玉京却开心不起来。他甚至有种谎言被戳穿之后无颜见人的羞愧感。想必岳起知道他不是他的七哥了,那见到他之后还会像最开始那般亲热吗?陶玉京觉得不可能,他和鸿及法并无不同,都是霸占别人身体的人。
其实一开始他还并没有多在意这件事,但自从鸿及法夺去七哥的身体之后,他的那种不配得感就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觉得自己重生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沾了七哥的光,和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毕竟前一世,他是那样孤独地活着,他们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他,所以也不会真的爱他。
“好了,衣服干了,快穿上吧。”盛明烛将他的衣服递给他,他们收拾整洁之后,往外面有光亮之处走去。
陶玉京这才看清楚方才他们暂时躲避的是一个石洞,洞口不大,里面倒是很干净。
“多亏你水性好,要不然我们这次还真不一定能逃出来。”陶玉京发自内心地说道。
盛明烛道:“如果不是你提出这样绝妙的计谋,我的好水性又从哪发挥?好了,我们不要再互相夸赞了,你看那边。”
远处白色鹅卵石滩边出现了几个牵着马匹的人,遥遥地向他们招手。
盛明烛也挥手示意。
等走近后,陶玉京看清楚了是岳起和老十带着几个小兄弟。
“路上遇见什么危险没有?”盛明烛问。
“没有,我和九哥都很小心。”老十回答完,目光看向陶玉京,从陌生的面容中努力辨认出熟悉的身影,“是七哥吧,诶呦,你换了个皮囊兄弟都没认出来你。”
说完就给了陶玉京一个大大的熊抱。
岳起看上去也很激动,不过到底比老十克制一点,他喊道:“七哥。”
陶玉京没有答应这声七哥,只是尽力在笑。
老十不轻不重地捶了陶玉京肩膀一下,“七哥,你可不地道啊,说完到京城办完事就回来找兄弟们的,我们左盼右盼,却迟迟等不到你回来,还以为你把兄弟们忘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