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愿闻其详。”
……
东方夏萱怀上这个孩子后,虽然脑海中的理智知道它来源诡异,完全乎现实认知,但对亡夫的爱意、激素的催化、加上家族氛围中玄学相关理念的耳濡目染,让她最终仍旧留下了这个孩子。
但她无法向熟悉的人告知它的来历,毕竟他们都知道,这个孩子出现的时间对不上秋悯宥的死亡时间,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她选择前往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独自完成了生育。
孩子的诞生十分顺利,是个男孩,和夏萱幻想的一样,在她最思念、最难以忘怀的那个日子降临,像是要在痛苦难熬的回忆中为她增添一丝生活下去的勇气。产科护士都惊讶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新生儿,浓密乌黑的胎、精致俊挺的鼻梁以及葡萄般晶莹的眼眸,漂亮的像个天使,让人见之生喜。
起初,夏萱也万分欣喜,心底原先残存的那丝恐慌被幼儿的乖顺吞没,她给他取名为“免”,寓意消灾免难,远离疾病和痛苦。
秋免安静平和、不吵不闹,总是用好奇的目光探究这个世界,反让见多识广的产科护士有些奇怪,她们向年轻的单身妈妈暗示给孩子做更深入的检查,但东方夏萱被从天而降的幸福砸晕,又打从心底抗拒接受存在问题的可能性,连最基础的验血筛查都没有做,便带着秋免离开了医院。
东方夏萱辞去了工作,但她家境富裕,足够她带着孩子隐居。在她原先的设想里,等秋免的年纪大一点,看不出半岁的年龄差之后,再带着他会见自己和秋悯宥的亲人,到时候的说辞编起来虽然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但秋免漂亮可爱,又与秋悯宥模样相似,足以打消他们的所有疑虑。
然而这个计划很快出现了意外。
东方夏萱现秋免的学习能力惊人得迅,完全不按照育儿手册上“一月睡、四翻身、八月爬、十二走”的度成长着,仅仅两个月就能扶着栏杆走路,三个月就能蹦蹦跳跳,甚至语言天赋比肢体协调能力更强大,他模仿她只说过一次话的语气神态,都如一比一复刻般完美呈现了出来,令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如果说这些还能够让她摒弃理智、无视幼儿生理育的不科学因素,留有一些为人父母的骄傲,那家中屡屡出现的怪事,却让她很是惊恐了。
最开始是一些小事,无非东西莫名其妙丢失、或是突然换了个位置,那些不过是卡、纸巾之类的小玩意,离了手就忘,虽然频率有些提高,但夏萱只当是自己产后健忘。
后来,这些受影响东西的体积和重量开始增大,水杯、衣服……到座椅、风扇,已经不是健忘能够解释的范围,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东西凭空多了出来,完全不记得何时买过的食物、永远不会用尽的洗漱产品……
直到有一次,在她转头端饭的刹那,她看到餐桌的花瓶中插上了一朵色泽诡异、形状奇特,如同儿童绘本上长出的花朵……
东方夏萱再也无法忍受,她抱紧了秋免,仔细翻查了家里的每个角落,让愤怒的情绪充斥着大脑,以拒绝思考那更有可能的一种情况。由于全职带娃,她没有在家中设置监控,但这一次,她以最快的度下单,在各个角度都装上了摄像头,试图找出那个藏匿在家中的“罪犯”,洗白她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的那个“罪魁祸”。
但监控诚实地记录了一切。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到一岁的孩子熟练地爬上桌子,对着她装摄像头的位置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既骄傲炫耀、又乖巧求夸:“……妈妈……母亲节……快乐!”
眨眼间,早被她拔出来扔掉的绘本纸花又一次出现在花瓶中,比中午时更鲜艳璀璨、锦簇繁多,仿佛代表了加倍的爱意。
但东方夏萱只觉得眼前黑云密布。
那是第一次,她意识到自己生下来了什么东西,却也辨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然而那时候的夏萱还没有完全绝望,她一边时刻关注着秋免的一举一动,限制他的行动、设定无数禁令条例,企图将他的危险性扼杀在摇篮里,一边又用所有手段调查生类似情况的同盟者,试图寻找解决方法和心灵慰藉。
但后者的共鸣无人响应,前者的教导让她身心俱疲,每日提心吊胆,整夜不敢睡觉。甚至随着秋免的长大,他翻掌间能改变的事物愈增多,偶尔小憩时做的梦总让她惊心动魄,吓出一身冷汗。
紧绷的情绪、缺眠的身体、无人理解的痛苦终于让她无法独自支撑,秋免诞生后的第二年,她选择找人帮忙,倾吐这些年的经历。
东方夏萱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家族,虽然身为旁支,她并没有很相信主家才能修习的风水八卦、卜算推演之术真能派上什么用场,但同为离奇玄妙势力的一种,夏萱宁愿死马当活马医,至少他们是自己的亲人,相信他们即便无能为力,也不会采取太过极端的措施。
……但意外还是生了。
东方夏萱无法形容,当她和自己的姐妹倾吐完这些年的苦痛剧变,再打开门现里面只有秋免一人的时候有多么惊恐——甚至由于她积累了太多怨言,一时爆收不了场,近乎失去了时间观念,还是她的姐妹强忍着担忧听她倾诉,房内实在没有反应才中断的交谈——姐妹不停问着她孩子去哪儿了,声音从佯装镇定变到歇斯底里,而秋免独自捧着“鱼缸”,专注地盯着里面游动的蝌蚪,面带微笑,似乎正兴致盎然。
“在玩呀。”
夏萱只一眼,便看到“鱼缸”中正在互相撕咬的蝌蚪,她脑袋里轰的一声,接下来的事情几乎都不记得了,等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自己正攥紧了秋免的脖子,仿佛要把他掐到窒息,但秋免只是用迷茫懵懂的眼神望着她。
另一侧,是哭到眩晕的姐妹,和那位虽然恢复了人身,却同样不知所措的孩子,没有惊恐,没有害怕,宛如置身事外。
匆匆一瞥过,她却清晰地看到他的两只手上分别只剩下了四根手指,但没有淋漓的鲜血,仿佛天生就是这样。
……是因为青蛙的一只手有四根手指吗……
第1o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