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元镇低头翻阅《皮影精簧》,选料、设计、打样、制作、上色、选料、雕刻、上色、缝缀、涂漆、机械、精簧、齿轮、轴条……无数道精细工序、颜彩插图全都清晰入眼,在物神万术的影响下拆为详细图纸与精确公式。
本该数十年才能掌握的技术,不过一炷香已经尽收于心、了然于胸。
他趁热打铁,拿起手边的黄纸手起刀落刷刷几下,一个白骨夫人的皮影跃然手心。
仔细看,这白骨夫人梳着花髻脑后戴簪、身穿百花小袄外罩大褂、腰间马面裙翩跹曳地,在那裙摆摇曳间,可见一双金莲鞋头藏头露尾,那关节腿脚都有细棍做支撑,手指晃动时带动皮影手舞足蹈,看起来好似个巴掌小人在手间蹦蹦跳跳。
放在灯光处,纸面的细孔雕痕全都成了光亮花纹,不管动与不动,那都是难得的艺术佳品。
不过几张平平无奇的纸,就已经造出如此神奇的皮影、如果再加上机关精簧,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神奇。
陇元镇看向这稀奇物事,一个完美的商业计划在脑海里产生,若能成功,虽挣不到大钱,略挣小钱贴补家用还是足够的!
他已经等不及要实现这个计划,收了辑异城回到正堂,把查尸文书拍在桌案上,拿起程少游得案卷,大摇大摆走出去。
制细盐的技术他已经得到,但自己来用风险太大,只能等以后找到大靠山了再徐徐图之,不过另外一个东西,现在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陇元镇出了大理寺,日头仍未西下,他驱车快马赶到东西市,迅速来到放生池畔。
东市的放生池自城建时就存在,长安四通八达的沟渠漕河多连通在此,一年四季都有活水流通,除了供祈福放生外,还充当了城市蓄水池的作用,严谨百姓倾倒垃圾秽物,数百年来水质尚好。
他去的时候,河面荡漾粼粼波光,凉风习习吹入耳鼻,清新水汽迎面扑来。
岸边有近百艘都停靠,船旗飘扬,分外壮观,多有卸货的漕船流转不停,扛包脚夫如蚂蚁循序往复搬货。
远处,河面正有清淤船航行河面,那些衙役戴着攀膊,拿起渔网兜子,将水面的水藻杂草全部捞出,放生池到底是人工河,被漕河冲进来的泥沙多堆积在河岸,这种清淤船时常要疏通河道,免得堵塞池沼。
那些挖上来的东西都堆积在马车大的木斗边,正待衙役拉出城外掩埋,陇元镇走到木斗边仔细观察一番,果然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河蚌。
“上使安康!”
青袍小吏瞅见陇元镇的公服,赶紧叉手行礼,谨小慎微的态度,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以前作为武侯,可从来没有这种待遇。
“上使,此地污浊,不如去市署喝杯烹茶。”
“不用,我就是来这里找东西的,这河蚌可有用处?”
陇元镇看向渔网兜里的河蚌,它们被放生池里的蜉蝣鱼虾养地异常肥硕,最大的能顶半个小儿脑瓜子,在渔网兜中一张一合吐着粘液。
“回上使的话,长河数条漕河蚌壳泛滥,这放生池每隔半月就要清理一次,这些蚌壳并不产珍珠,或是拉到城外就地掩埋,或是卖给屠户喂养牲畜。”绿袍小吏如是说。
“难道,就没有人想着吃它?”
这话,着实难住小吏了,他眼珠乱转,如实回复:“上使,长安富贵人家多喜食鱼脍,这等腥重多砂之物不好烹煮,若无胡椒那更是难以下咽,不过有穷苦百姓不嫌腥重也有买来去的,那都是吃不饱饭没法子才吃。”
“这样吧,卖给我二十斤,其余的你们还处理掉。”
“这?”
绿袍小吏有些为难:“若是上使喜欢,这些都送您也没事,但若是买来用那便产生了银钱交易,那下吏可得问问是作何用处,也好登在公文上备主官查问。”
我怎么可能跟你说干啥用……陇元镇随意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那倒没事,家里养了几只猫儿,喜欢吃腥口,买回去剁碎了喂牲畜。”
“哦,原来如此啊,那便不用钱,我这就差人给您装上二十斤。”
绿袍小吏颇为懂事,还没等陇元镇同意,立马让身边的衙役拿起网兜装进河蚌双手奉上。
“行了,我都说了要给钱,你说个价格吧。”
“若卖给屠户百姓,一文钱一斤,您若真要给钱,那给二十文即可。”
陇元镇摸索口袋,数出二十枚银钱递给他,提起河蚌蹬腿上马。
临走,陇元镇看向这青袍小官:“你叫什么名字?”
“东市堂吏许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