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一瞬间,也许过了很久。我混沌的意识中慢慢有了光,然后慢慢有了一些画面。起初画面很模糊没逻辑,慢慢的画面开始连贯起来,但来回穿插跳跃。出现最多的就是回华域的场景。
回华域要乘船多年。大海上的风景总是千变万化:有时候,天上万里无云海映着天,在远处天空和海面连在一起很漂亮,阳光撒在身上暖暖的,风吹过脸颊的时候很舒服;有时候,水面像一面镜子,上下都是蓝天白云;有时候,大鱼会跃出海平面又落了下去,水面荡起一圈很大的涟漪,涟漪在海面传出去很远;有时候,大海也会倾泻它的狂怒,天空和大海互相歇斯底里地怒吼,乌云不断打下万千道雷,雷鸣那粉碎一切的气势充斥着整个天地和心里,海水像一个睡醒的洪荒巨兽,势要将能接触到的一切都吞没,船不时的被大海拍打、掀翻、吞没。
突然我我感到撕心裂肺的疼,那是一道雷电劈到我身上了。我下意识的保持身体静止——因为身体身体动的时候疼的更厉害。一道来自九天之外的光照进我的世界,我顺着光好像看到一张脸,好像听到有人在说:“你醒了。”。
老梁说我能醒过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就像狂荒乱炸中有一颗完好的小草。那天老梁带着公主的手书,两天两夜没睡觉将我带到了这里。在郭家全和苏婷大夫连续六个时辰的努力后才就救治过来。我欲向两位大夫表示感谢,老梁说早晚能见到苏大夫,至于郭大夫,他已经离开能否再见就看缘分了。
我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苏婷时候的场景——那天他第一次来查看。一身白衣之下乌黑的头简单的绑在脑后,几根丝顺下来脸颊垂下来简单有有些俏皮,脸很白净,细长的眉毛下眼角和嘴角都挂着温柔像一个将嫁给心上人的新娘。而说到郭大夫时候,她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说不清的伤心、难过、落寞。除了漂亮言谈举止中透漏着淡淡的哀愁,像换来一个人于是我便很少提到郭医生。
之后没多久老梁也回去复命去了。我好的很快,三个月后已经能正常的下床走路了。
苏婷和郭家全还有个师傅叫杨黎。而我所在的地方正是杨黎通过给一位大人物看病,人家赠送给他的。这个地方很大有三栋六层的大楼,大小房间越将近二百间,除了少数房间放置物品外大部分都空闲着。而除了苏婷和偶尔回来一次的杨黎,只有我一个病人,而再过几天我也要离开了。
这天我正在帮忙收拾花草,听到外面有人有人喊。出了大门看到一个老汉带着一个小孩子来看病。那两人见到我直接下跪,说孩子得了怪病求神医相救。
我直接将人带回去找苏婷,她看了看那父子什么也没说转头离开了,这让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在我心里她不是这么冷血的人,可任凭我如何劝说都没用,她只一个人看自己的书,说的多了她干脆离开去别的地方了。我只能在她一堆的医书里翻治疗死马当活马医治,所幸那孩子问题不大,最后康复了。
我送父子两个离开的后一转身看到苏婷也站在门外。
“你是不是感觉我很冷血?”她的声音很好听只是声音冷冷的和她的脸一样,像蒙着一层霜。
“不是,您这样做肯定有您的道理。”
她没再说话,转身回去了,来到院中的小亭子里,她独自坐了很久,直到我做好饭去找到。
她的眼前放着一块劣质红布做的锦旗,我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都没有抬头,只低沉的说道:“你和我师兄是一类人,他也认为大夫就应该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她的声音很低沉分不清到底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所幸周围比较安静,正当我想着说什么时她接着道:“我和师兄都是师傅收留的孤儿。我们把师傅当父亲,师傅也把我们当子女。师兄的医术比我高的多,师傅一直都对他赞赏有加,有时候我也为此怄气但更多的是替师兄高兴。”她说这话时候抬起头看着我,脸上难得的挂着笑。但随随着接下来的话那笑容就消失了:“有一天不知人们如何得知我们的住处,来了一个病人,师兄二话没说就让人进来了,师兄二话没说就让人住了进来。慢慢的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这里简直成了一家医院。师傅很生气每次回来都会将我和师兄训斥一番。”
说道这里她缓了好久,眼看着远处的接着说道:“直到有一天,师傅邀请十几位大人物来家里做客。有病人假扮成送餐人员然后出其不意的将盘子扣了客人一身,嘴里还骂那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那之后呢?”
“之后师傅再没带人回来做客,这里也不再给人看病。”
“但应该有很多人来求吧?”
“对,很多人将个人物品搬到门外,师兄总是趁着师傅不在或晚上的时候偷偷出去给人看病。”
我突然想到前两天今天刚走的那父子,因为病是稀里糊涂治好的,便问道:“今早走的那父子是你?”
她没有回复接着道:“后来师傅还是现了,师傅严谨师兄出门,因为无人医治有些人离开了,还有个女子——还有个女子死了。”
“然后?”
“师兄第一次顶撞师傅,师兄说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话。师傅说我们之所以能在这里安心学医,之所以有这个住的地方,之所以有这么今天的一切都是靠他给人看病,给有权势的人看病得来的,不是给穷穷鬼,师兄这样做就是在慷他人之慨,师兄的行为就是用师傅来衬托他滥好人的人设。是迷失于别人一句句好人和神医中的表现。”
说道这里她看着我道:“你是师兄在这里治的最后一个病人。”她看了我很久,也许从我身上她能看到他的师兄。
“之后师兄离开了,临走时他带走了门外唯一的一个病人。——师傅将他所有的东西都扔了出去——”她将眼前的锦旗摊开“这是我偷偷留下的唯一的物品。”
那不知由什么该做的红色、陈旧锦旗上用金色的线绣着“悬壶济世妙手神医”八个字。
从那一天开始苏婷很用心的教我医术。没多久传来她师傅陪人喝酒因为饮酒过度死亡的消息,丧事很隆重,来了很多人——全是大人物。
没多久苏婷也邀了几个好友来家里做客,其中就有与我有救命之恩的公主夜欣。大家玩的很开心,尤其是苏大夫,期间更是主动弹唱了一曲。
只见她双手在古筝上勾、托、抹、提、按,袅袅的旋律从指尖传出,期初声音比较平缓像一颗石子落入水中荡起阵阵涟漪,慢慢的节奏变得欢快像嬉戏像追逐,节奏逐渐拔高像是要直冲九霄,当旋律紧凑到极限后又慢慢的变的忧愁像生离死别,再然后声音变的幽咽像是生离死别,再然后旋律突然混乱起来像人在困境下极力的挣脱又像群魔乱舞,当旋律慢慢规律安静下来后又像是恢复平静的水面直至没了声响。
她唱歌的时候也很放得开,安静的样子很不一样。从她的神情和歌声中我能感觉到平静、微笑、欢喜、兴奋、不可思议、愤怒、释然,甚至在她的情绪里还能感受到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仔细看才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里那颗大树的树叶落了一地,黄色的树叶像一张地毯铺在院子里十分好看,一曲终了,一地金黄。众人也都从苏大夫的旋律里走了出来纷纷询问曲名。苏婷笑道不是什么古曲名曲就是随便弹弹。一个董音律的客人不肯罢休,说已经将曲主要的地方都记录下来了,恳请苏婷取名,苏大夫见躲不过便笑道:“《一念花开,一树哀愁》怎么样?”众人这时也注意到满园的黄页纷纷称赞。
席间公主跟我说我坐的位置之前是苏大夫师兄郭家全的,自从他离开后苏婷已经很久都没有邀请人人回家做客了,公主说这话时一直看着我,我不知道她从我的反馈中得到了什么答案,我只是突然明白在苏大夫心里,她把我当成是她的师兄。
第二天我走的时候,苏大夫特意交代:“你的伤是贯穿伤,伤口虽然不是很大但腰椎给击碎了,手术的时候需要先将神经一根根连接修复,再将血管、筋、肌、肉一点点连接然后缝合。大块的骨头保留了下来,碎骨当时就直接丢弃了,所以以后阴天下雨要注意,也不要过度的劳累。”
我只得一个劲的表示感谢和以后注意,其实我想安慰一下她可不知说什么好,几次张嘴都没说出口。
我大约走了十几米的时候她突然叫停我:“若有一天你能见到师兄,烦请请跟他说——说——,算了,茫茫人海哪那么容易见到一个人。”
我从潜意识里掏出两句话:“我会跟他说,还有个人在等他,让他早点回来。”
听完她笑,而我也笑着挥手告别,抬头看透过打开的大门可清晰的看到,朝阳下楼房和大门合围的院子中,一颗五人合抱的大树上稀疏的黄页中依稀可见几朵淡红色的小花。我看着大门上“百花谷”三个字心中暗道:“若她师兄一去不回,那她岂不是要在这里等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