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香粉胭脂遮了遮,免得被学生看了笑话去。一晌过后本就肿的唇竟有些干裂,尝到了一丝腥甜的血气。
唇舌上的伤口总惹得人想去用齿、用舌去触碰,桓玉也不例外。到了午时待学生全都离去,她从小路去紫微殿用午膳时,红肿与伤痕已是口脂怎么也遮不住的模样了。
谢衍见到后忍不住蹙眉。
他今日罕见穿了一身白袍,高山覆雪、玉质金相般的轩然姿容。桓玉却不免想起昨夜他隐忍克制的神情以及眉眼间萦绕的些许欲与戾气,刚生出的一点为色所迷想要靠过去的心思被压了下去,她挑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心想唇舌不能再遭罪了。
即便不觉得痛,但总不能顶着这副姿容给学生授课。
谢衍手边放着凉了一会儿入口刚好的给她润喉的粥,见状端起瓷碗,汤匙碰撞出叮咚脆响:“掌珠,是你坐过来还是我过去喂你?”
怎么亲近过后却离他这样远?
仍是辨不出喜怒的渺然语气,可那话怎么听怎么是在生气。桓玉便坐过去接过瓷碗道:“……我是怕自己为色所迷情难自已。”
他难得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不免又有些意动,却眼睁睁看着她饮下一勺粥,汤匙擦过唇角伤处,伤处便更红。
一时又想起她不会痛的毛病,心中又生出些仓惶不安,便重新接过碗喂她。她显然不适应,推拒了好几次才有些无措地依了他,还嘟哝着:“又不痛,碰到也不碍事。”
谢衍不言语,一双眸色极深的眼不咸不淡地看着她。桓玉后知后觉察觉出这话又是在激他过分担忧的痛处,便噤声安分用膳,莫名生出股心虚来。
用完膳后他净手取来了伤药,在她漱口后轻轻擦去她唇上残余的口脂上药。微凉的手指捏住下颌,沾了伤药的细窄木匙探进唇内侧,有些痒。
靠近了才看清她眼下被掩住的淡淡乌青,眉头蹙得更深了些:“怎么没睡好?”
桓玉耳根有些热,闭上了眼睛,在上完药后才低声问:“……难不成你睡好了?”
话落便侧了侧身子不再看他。
谢衍不免又是一僵。
昨夜分别时实在难耐,他撕了她内裙裙摆拿回来。从好端端的人成了满是粗劣念头的兽,情欲折磨得他自厌又难熬,可又想起她在他撕破她衣裙时柔软而默许的心知肚明的姿态,便忍不住让自己堕得更深。
荒唐了近乎一夜,今日收拾齐整见她,却仍觉得不够。
让她好好歇着的话哽在喉咙里,最终只是捏了捏她纤长的手指,在她耳侧落下一吻。
后面的时日才觉出更难熬的来。
那一层不敢过分触碰的生涩褪去了,又日日能见她,不免总问可不可以。她应允,却不愿像上元那夜放肆,毕竟这些时日几乎日日待在国子监。
浅尝辄止纾解不了渴求,便又去触碰其他地方,额头、脸颊、耳侧、后颈,都是不能留下印记的地方,逼出人满腔的戾气。到后来终于忍不住,竟未问过她便解开了领口,在她锁骨上留下了深深的齿痕。
留下后又生出悔来,怕她痛而不知伤了她。
桓玉也不敢再主动回应,知道一旦回应便会引出更过分的事来。她这些时日着实忙碌,在风花雪月上费不了多少心思,只在他静静看着她问可不可以、好不好的时候胡乱点头应下,脸上烧出一片羞赧的红——她总不能推开他拒绝他。
他动作有意放轻,她虽意动但却算不上难捱,他却不然。桓玉好几次都察觉到他濒临失控,隐忍到她生出满怀的愧疚,想要不要用手帮帮他,想到自己还在编的书便止住念头。
成日里要写字,还是算了罢。
大不了等忙过省试之后……
转眼便立了春,到了二月初。韩家那边在韩瑶照应下安插进了人手,只等那个养在韩家的神婆现身给她送每月止痛的药。
也打探出了些那神婆的底细。
她似乎是外邦人,曾在西蕃、突厥和苗疆百越之地都待过,有一身奇怪的本事,也精通命格药理之说。前朝未灭时她便与韩老太爷交好,上了年纪后便养在了韩家,在二十余年前断定韩老太爷未出世的幼子韩曜是贵不可言的命格,可惜被同胞的韩瑶损了气运,两人最终只有一个能出人头地。
不知是有那么一丝不忍还是早早就生出了养出一道影子的念头,深信不疑的韩老太爷并未除去韩瑶,只不让她现于人前,后面又允她时不时代替韩曜做些事。
桓玉听得直蹙眉。
自己的来历本就莫测,她不敢断言这些全然是假,也不相信没有改不了的命。如同她自己一般,以为已走到尽头,却又见柳暗花明,怕繁花落尽一切终归虚妄,却又瞧见转机与生路。
初二夜里,她写完明日要用的讲义,刚放下笔揉了揉手腕,便听见窗外传来不急不缓的敲击声。
笃、笃、笃。
开窗便看到谢衍身影隐没在夜色里,眉眼在看到她后柔和了许多:“掌珠,要不要去韩家看一看?”
片刻后桓玉换了一身利落的窄袖衣袍出来,被他揽住了腰。
她的武功远远支撑不起飞檐走壁这样有难度的事。此时已至宵禁,万籁俱寂见她看到满天星斗与一线弯月,心中竟有些怅然。
这么多年了。
她在夜风中问谢衍:“你少年时会像如今这般,夜深人静之时出门看长安城的月色么?”
揽着她腰的手不免收紧。
在她出生在这世间的那个夜里,他意外撞破母后与那人的私会,在推测出他并非谢清亲生之后,他便没有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