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瀾拿著棉衣磨磨蹭蹭地敲開了村長家的門,「建民叔。」
「寧瀾啊,快進來,這化雪天可冷呢,」寧建民招呼著寧瀾進屋,指著屋中一身形消瘦的老人說,「正好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王先生,打北邊來的游醫。王先生,這是寧瀾,咱們村裡的年輕人就數他最有能耐。」
寧瀾和王先生打了招呼,「我拿過來兩套棉衣,不知道王先生能不能用得上。」
寧建民接過在手裡掂了掂,「真厚實,正需要呢,這齣不去,家家戶戶都缺東少西的,你嬸子問了幾家都沒找到多出的厚衣服。」
「那就行,是穿過的,望王先生不要嫌棄。」
「怎麼會,還要多謝小哥,」王先生起身道謝,一口與這邊截然不同的口音。
「剛還說要去找你呢,」寧建民遞給寧瀾一晚熱茶水,「有件事想麻煩你。」
「啥事,叔?」
「說來不好意思,家中屋子原也夠,不過我倆姑娘拖家帶口來和我們過年,這擠了幾天,大人還行,小孩子天天晚上哭鬧,就想問問你作坊那兒有空地方不?」
「有的,只是得收拾一下,好久沒住人了,」寧瀾還當什麼事呢,作坊房子富裕,麻嬸兒搬走了,方伯也回家住了,於是起身道,「我去叫麻嬸兒收拾一下。」
「讓你嬸子去就行,」寧建民拉住了他,「你放心,王先生吃住錢村里折銀子給你,等暖和了收拾個屋子就搬出來。」
「小事兒,叔,不用客氣。」
第55章
「王先生,你走了多久才到我們這兒的?」
「王先生,外面和咱們這兒一樣嗎,好不好?」
「王先生,你有沒有遇見過壞人,真的有劫匪強盜嘛?你有沒有見過大官?有沒有遇見過劫富濟貧的大俠?」
「王先生,聽說你家可遠了,你們那兒什麼樣的?」
王先生搬到作坊最興奮的莫過於幾個小孩子,得了空就要纏著人問東問西的。
「是呀,我家在北邊,離這兒好遠好遠,那裡冷多了,冬天颳風下雪像刀子一樣,打的人生疼。還有成片成片的草原,幾十里看不見一個人家,只有成群的牛羊,」王先生是個健談的老人,臉上皺紋多卻不深,一頭銀髮襯的整個人很慈祥,又有耐心,被問的多了也不惱,一直樂呵呵的。
寧瀾想起來他養的羊還產著奶,便起身去做了幾碗姜撞奶分著吃了。
「小哥手藝真不錯,」王先生三兩口吃光一碗,羅嘉要把他手裡的讓出來,被拒絕了,「娃娃你吃,我老頭子怎麼能和你搶東西吃呢。」
寧瀾問道,「王先生,你們那邊羊奶牛奶很多吃法吧?」
「可不是。。。。。。」王先生一聽來了勁,砸了砸嘴巴滔滔不絕講了起來。
寧瀾照著王先生的說法,把收的羊奶都發酵了。發酵過程中羊奶上方會慢慢浮起一層凝結的油脂,輕輕用木棍撈起來晾乾,就是奶皮子了。奶皮子奶味最是濃郁,可掰著當零嘴吃,也可以烤著吃或者就白粥吃。
奶皮子下面會有一層軟軟的奶油,這一層用王大師的話說叫嚼口,寧瀾看著像白奶油,放在鍋里小火熬煮就會出現金黃色的液體,也就是黃油,是奶中最精華的部分,做菜做甜品用的最多。
剩下的就是奶水分離的部分,拿小火慢慢的熬煮,等水分蒸發後,所有的牛奶就會變成一大塊有韌性的奶坨,放在模具里冷卻後就變成了奶豆腐。奶豆腐可以刷黃油蜂蜜烤著吃,也可以泡在奶茶裡面吃。
王先生家鄉的奶茶是用磚茶做的,算是黑茶,這裡沒有,寧瀾翻出家裡的一點紅茶煮了一頓奶茶,慰藉老人的思鄉之情。
奶茶算是個鮮物件,知禮忙完回來捧著咕咚咕咚連喝了兩碗,第二天掛著一對黑眼圈跟寧瀾訴苦,「少爺,不知道怎麼的,昨天晚上咋也睡不著,直到天快亮才閉上眼。」
「沒事,沒事,一會兒你再歇歇,」寧瀾笑道,怪他昨天茶下的太重了,喝兩大碗能睡得著才怪。
雪化路能行之後,作坊又忙了好一陣兒,拿貨的,結帳的,不斷了人。這兩年村子裡的人有了閒錢了之後,也都捨得買上幾斤糖。
寧大旺和寧守信已經很得用了,又有方伯看著,作坊的事就叫給了他們。寧瀾帶著知禮走人情上的事,這一年過完了,幾個大主顧得有所表示,縣衙那邊也得表示,連鎮上地頭蛇都得表示,這幾家送的東西上可以斟酌,但酒是少不了喝的。
「少爺,快喝碗醒酒湯吧,」麻嬸兒看寧瀾的樣子難受的很,這人家冬天都是養膘的,偏偏他家少爺眼窩都陷下去了。
寧瀾不是酒量好的,這些年也沒鍛鍊出來,往往是喝到一半就得去吐一回,一頓酒下來得難受兩天,飯吃幾口就吃不下了,可不得瘦麼。等忙完想去州城過年,又是幾天幾夜的雪,他只得老實窩在洞溪村了。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張冬至和劉承把醬油作坊開到了京城。要不說越有錢的人越講究,那裡有頭臉的人喜食秋油,也就是自立秋之日起,夜霜天降,深秋第一抽的醬油,其調和最佳。黃豆釀的醬油也是能取秋油的,賣的價格也比普通的高,且一般人不供應,都是取了直接給那些大主顧送去的。
寧瀾冷不丁的想起秋油,是因為想起小時候看《康熙微服私訪記》,看到食盒記噶禮嘲笑萬歲爺吃不到什麼好東西時,搖頭晃腦滿臉得意地說起了一道蔣侍郎豆腐,其中就用到了秋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