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喊「大马,大马」,然后告诉你要用马儿的方式低头去食槽里吃东西。
第三天你依旧会反抗,他们会说养畜生要循序渐进。
第五天,第六天,直到第七天,第一道鞭痕会火辣辣地抽在你身上,然后周而复始。
直到你受不了开始求饶,他们会说「畜生啊,就得打。」
然后你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大马。
看着我标准的卧倒姿势,陈生抱着我哭,小小姐也对着我哭过,那时我应该做点什么。
对,我应该四脚朝天地在马厩里打滚。
我尝试着在床上翻滚,陈生哭得更大声了。
我不知所措,以往这个时候,小小姐会接过管家递来的鞭子,等我爬到她面前,等她坐到我的背上,然后尽情地在马场狂奔。
陈生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发出了第一声。
「——啊!」
他笑了,我哭了。
那些在马厩的夜里我也会哭,为发臭的身体,为鞭痕的疼,还有曾经作为人的那些时间,和陈生在一起的时间。
陈生没有工作了,我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钱,他会在每天清晨出门,然后脸色苍白地回家,他滑稽地蹬着一条腿,每天穿梭在外面的世界。
他说,今天的月色很美。
他说,楼下的李哥生了个姑娘,可好看了,粉粉嫩嫩的。
他说,今天的青椒涨了2毛钱的菜价。
他说,崔莺莺,我们从桥的那头到这头,从地下室搬到阁楼,我们会在这片土地上好好活下去,你要好起来。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好起来,陈生就开始吐血了。
一开始是卫生纸用的很快,一团一团的隐隐透着鲜红,再后来是枕头上干涸的印记,再后来他笑着笑着血液就沿着嘴角蜿蜒而下。
再后来,陈生出门的时候我都会尾随着他出去,每隔两天,他就会去郊区的一个厂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
我包好耳朵,鼓起勇气进去,陈生破旧的身体躺在木板撑起来的床上,嘴角沁着血迹,胳膊上青筋裸露血液地流进一个容器之中。
再次等到陈生回家,不等他佯装无事,我拽起他的衣袖看见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原来我一直在吃的馒头是陈生的血换来的。
我哭着扔掉陈生带回来的食物,我已经够不堪了,陈生偏偏要陪着我下地狱。
「不难受,不难受,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陈生捧着我的脸,我看见他近乎苍白的嘴唇翕动着。
「我们好好的,都好好的。」
6
晚上,陈生抱着我说,我煮的面条特别好吃,我们可以一起去早市支起一个摊位,然后每天清晨出去卖卖早餐。
这一次他打听好了,只需要500块钱就可以,我们可以慢慢地建设我们的小家。
相携而出,努力奋斗。
「钱呢?」我问。
「在这里。」陈生捧出一个铁盒子,兴冲冲地打开,向我炫耀:「你看,这是最近我去卖血攒下的。」
这样的陈生眼睛亮亮的,像极了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朝气蓬勃,让我觉得我们还有未来。
早餐摊位支起来了,就在小广场上。
人们都说那个包着头巾的女人煮面很好吃,那个残疾但干干净净的男人招呼得很周到,他们的摊位也很干净。
陈生攒了些钱就去医院问问,钱够不够给莺莺做手术啊。
攒着攒着也快够了,陈生捏捏我的马耳说:「其实我都看惯了,马上就看不到了。」
那时候,我就会笑着挠他痒痒。
笑闹过后,陈生抱着我说:「莺莺,手术过后,我们结婚吧。」
陈生被炸伤后,右眼看不清楚,可他说出结婚的时候,眼睛迸发的光彩让我心生欢喜。
「好!」我听见自己说。
那天后,陈生更加卖力了,笑盈盈的,那天路过的老大爷没带钱,送了我们一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