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殷无极离家太早,圣人更偏爱帝尊,觉得他吃苦太多,所以宽纵他的任性,对他的茶里茶气故作不知,甚至认为这很可爱。
殷无极在他面前告小状时,矛头多半对准的是三个师弟。
他时而清新绿茶,时而无辜白莲,在师尊面前编排小话,吹枕边风,愣是把师弟们折腾的叫苦不迭。
圣人洞若观火,却看不穿帝尊的千层套路。
三相不服时,师尊责备他们不敬大师兄,反而对帝尊多加抚慰,别说公平,这一碗水端的都快洒了。
谢景行不觉得自己偏心,反而觉得别崖不在他身侧,多关心几分又如何。第一个,总是不同的。
何况,他与帝尊的关系,哪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呢?
不过,圣人不经意间流露的偏爱,也间接导致了儒门三相与帝尊势同水火,见面就怼是正常操作。
从前,在仙魔谈判桌上,他们陪伴圣人两侧,与那位骄矜的帝尊对峙时,总是横眉冷对,恨不得捋袖子。
倘若眼神能杀人,他们这位“前大师兄”身上,恐怕得多几个透明窟窿。
后来,仙魔开战,两道势如水火,见面就夹枪带棒,连面子情都没了。
如今,帝尊能够与儒门三相合作打制圣人像,看来不但重获自由,关系也缓和不少。
在谢景行思绪飞散时,他们到了圣人庙面前了。
白相卿看见庙宇上肃穆的牌匾,收敛愁绪,笑道:“到了。你且去拜一拜圣人像。”
儒家道统,白相卿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态度亲近宽和。
但到底是不是师尊的传承,还要通过测试。
谢景行早有准备,随他走入新落成的天问殿。
殿内水沉香悠远,云遮雾绕,香火未曾断绝。圣人像就藏在云雾之间,一双悲悯的眼眸微微低垂,温柔至极。
“师尊啊,徒儿又来看您了。”白相卿仰望着圣人像,神情隐隐含着悲,或是未从一场大梦中清醒。
圣人像面若冠玉,峨冠博带。右手执红尘卷,教化众生万物;左手持山海剑,斩尽一切不平。如此逸不群。
谢景行站在圣人像之下,似是与往昔的自己隔世相逢。
被圣人像生动的眉目注视时,他甚至以为他当年未曾坠落天际,还在九霄云海之中徜徉了。
白相卿把谢景行招到身侧,似是在与师尊说些闲话,笑道:“师尊,这回给您带了个小朋友,说是得了您放在海外仙山的传承。您瞧瞧合不合意,若是喜欢,徒儿就帮您收下了。”
白相卿絮絮念叨:“……根骨还不错,很适合儒家功法,脑子也聪明,您的秘术也使得好。就是神魂弱了点。不过不妨事,世上那么多天材地宝,还能调养不好?”
谢景行拢袖,依言上前,却想:
当年圣人早在天劫之中灰飞烟灭。白相卿的自言自语,终究无法从造物中获得回应。
或许是因为谢景行靠近,圣人像那双低垂的眼眸微微一动,透出些深邃的灵性。
白相卿神情一震,深深拜下,动容道:“果然,弟子再怎么不成器,师尊还是愿意理我的。”
谢景行察觉不对,驻足,环顾四周,这才察觉殿内的布置之玄妙。
天问殿是一个闭合的阵法。以圣人像为阵眼,圣人遗物山海剑与红尘卷为灵力源,共同构成了圣人的衣冠冢。
若有大能灵力波动时,神像随之共鸣,一嗔一喜都宛然如生。
这阵法复杂精妙,其中巧思无数,定是出于炼器大宗师之手,且透着近乎顽固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