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跑步前進。林敏跟在最後,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車居然早早地停在市區,根本不知前面等著的,是多猛的洪水。
跑了沒幾分鐘,大江淘沙,來勢洶洶,江水渾濁一片。而武警構築的幾道防洪堤,暫時擋住了洪水的勢頭。
但是,堤壩上還是有缺口,而且,缺口有漸漸擴大的趨勢。
洪水不斷地從缺口湧出,覆蓋了地,覆蓋了樹,覆蓋了車,覆蓋了房,也覆蓋了人。不斷地有人混雜在洪水裡,被一刻不歇地衝到了看不見頭的地方。洪水高高地站立起,拍打在房頂上。
房頂上還有人站著,一邊招手,一邊哭喊。遠遠看著,明明毫不起眼,卻覺得呼救聲格外聲嘶力竭。
武警馬不停蹄地奔走著,把在高處的人解救下來,再用衝鋒舟運回來。
重回地面的矮個男人情緒崩潰,死死地拽著武警,嘴上不斷地念叨著,要回家,要回家。武警掙脫不了,只好停下相勸。
「你放心吧!有人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的!」
「不要!我不要!我要回家!」
「現在沒有多餘的人力送你回家!你看!還有那麼多人沒救出來呢!」
矮個男人搖著頭,一口咬定要回家,別的什麼也聽不進去。他不是本地人,這邊有個遠房的親戚,他是過來省親的。哪想到發生這種事,待不住,走不了。一個洪浪打過來,把他給打懵了,滿腦子只剩下兩個字,活命。
「我不管!我什麼都不管!你們不是武警嗎!你們要保護我!要送我回家!」
矮個男人跪在地上,癩皮狗似的,緊抱著武警的小腿,像抱住救命的菩薩。武警是個剛入行不久的小年輕,矮個男人一個勁地撒潑,弄得他毫無辦法。
兩人僵持著,忽然間,有雙手臂橫亘過來,輕而易舉地把矮個男人提溜起來,也不管自個是軍,對方是民的身份,惡狠狠把人揪起來,對著人臉大喊:「你他媽再在這廢話,老子他媽給你丟回江里去!」
矮個男人猛地把嘴閉上,側目而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跟著我的兵,滾那邊去!」
大隊長手一松,矮個男人就屁滾尿流地滾了。年輕武警如蒙大赦,快馬加鞭地跑了回去。大隊長也沒工夫閒著,迎著洪水疾走而去。
沒走出多遠,被人攔下。
剛才那陣火氣還沒消,這會臉上還掛著一副凶樣,一轉頭,怒目而視,「幹什麼?!」
不是他的兵,臉上氣氛稍和緩些,但也沒多好看。心想著這人太沒眼力見,這種時候,他根本沒法專門去替他找個女人。
結果,林敏說:「我也跟你過去。」
大隊長一怔,完全沒料到。
「什麼跟我過去?你也給我去安全的地方待著!別在這晃悠!」
「不是很缺人手?」林敏用下巴示意了下堤壩的方向,「我看那邊根本忙不過來,都是男人,都有力氣,多一個人,是一個人。」
「你沒必要——」
林敏打斷他,說:「救生背心給我一件,我跟你過去。」
兩個男人在洪水之間,有極短暫的眼神交流。林敏一聲不吭,大隊長盯著他,幾乎在一瞬間,就作出了決定。他的兵各個驍勇善戰,各個有股不服輸的勁頭。林敏不是他的兵,但那副神情,那副口氣,居然令他心生感動。
解放軍救人,仿佛是天經地義的事。
緊要關頭,將士們哪一次不是沖在頭一個,幾條命換一條命。
但是,誰又想過——
老百姓的命是命,解放軍的命就不是命了?
大隊長抓著林敏的肩膀,收緊五指,低聲罵:「你他媽要是死了,老子沒空救你!」
林敏回:「我他媽死不了。」
洪聲滔天之中,林敏穿上救生背心,和大隊長一塊下了堤壩。
頭頂,直升機一趟又一趟地,用鐵籠吊起巨大的石頭,從堤壩的兩邊往中間填,水泥船也直接開到決堤的中央,自爆沉江。
部隊分配了任務,年輕兵們登上衝鋒舟,扛著沙袋,一包又一包地扔進江里。
林敏混入其中,體能、度,居然絲毫不落下風。大隊長尤不放心,還分神看了他一眼,然後笑了,說:「行啊你!耐操!」
取沙包的地方,離決堤口至少兩百米,林敏和年輕兵們來回不停地跑著。沙包並不重,不過六十多斤而已。都是年輕力壯的大男人,扛著跑根本沒感覺。左肩一個,右肩一個,效率很高。
然而,跑到後來,漸漸地就覺得吃力了。肩上卸下一包,沿路順手提起礦泉水,一邊跑,一邊整瓶往下灌。三秒鐘就喝完了,但沒過十秒鐘,進去的水又成了汗,全流出來了。
大隊長問林敏:「還跑得動嗎?」
林敏扛著沙包略作停留,整張臉又濕又紅,倒是沒什麼表情,淡淡地掃過一眼,什麼也沒說,就往前去了。
大隊長在原地喲呵一聲。
等林敏空著肩又回來,大隊長說:「我他媽都跑不動了!」
林敏抬起胳膊,臉往上隨意地蹭了下,居然嘲笑了一聲,說:「你大隊長歲數大了,老了,不中用了。」
大隊長:「我操啊!」
旁邊扛石頭的年輕兵累暈了,被人抬到邊上去。一塊石頭三百斤,兩條粗木棍十字交叉,四個人喊著號,一二三起,咬牙扛起來。三缺一了,大隊長逮著林敏,就當自己的兵命令:「你!不是年輕?不是中用?去!頂上去!把空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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