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林惭愧道:“涤生,仅此二两银子,富不了你,也穷不死我,我在此吃住打扰三个月,你让我怎么好意思走出这个家门。”
国藩站起身:“玉林兄,快收拾东西去吧。紧着贴身的东西拿,带不走的暂时存在这里。同为士子,我更希望看到,家乡多一位鸿学大儒出世。”
国藩话毕自己先出了屋,径直回到卧室。他看着尚在坐月子的妻子:“怎么孩子一直在哭闹?”王婶为难地抱着未满月的女儿---纪静道:“夫人奶水不足,刚给小姐喂过米油,米油挂不住肚子,她是饿的。”
国藩在屋转了几个圈,后对王婶道:“王婶,你现在随我去同事家,他儿子刚刚半岁,先请他夫人帮个忙,给喂喂饱。我这就安排张升找奶娘去。”
国藩话毕走出,王婶对秉钰道:“夫人,我给静儿裹得厚点,先让人家给喂喂吧。老爷已经安排张升找奶娘,您别再为此忧心了。”
秉钰两眼含泪道:“前天就说要找奶娘,不是这事便是那事。孩子饿得哇哇哭,他还问哭闹什么。”
王婶劝道:“夫人,老爷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您瞧他忙得,连个站的功夫都没,您坐着月子,千万别把这些事放在心里,会作出病的。”
秉钰含着委屈道:“孩子刚出生,便出门讨奶吃,孩子长大还不得恨我这当娘的?”
“瞧夫人说的,小孩子吃百家饭长得皮实,好养!我们这都这么说。”
王婶话刚落音,国藩便匆匆进来:“行了,张升已经找奶娘去了。巧的话,明天就能请到。王婶,我们走吧。”
秉钰抹了把眼泪,说:“带上斗篷,别让孩子受了风。”
曾国藩说:“我是他爹,冻死我也不会让女儿受冻。”
国藩转身拿起斗篷,便随王婶和孩子出了屋。迎面看到陈玉林站在国荃门口,身边放着行李,国藩抱歉道:“玉林兄,您先回屋等我片刻,我带女儿去喂喂奶,离得不远,很快就会回来。”
陈玉林连连点头道:“好好,你先忙孩子去,我的事不急。”
国藩和王婶走到大门口,待要开门,春梅和纪泽从门外进来,纪泽见状忙问:“爹,您要带妹妹去哪里?我也要去。”
曾国藩说:“泽儿乖,快去找九叔当先生去。将你认的字,都教给九叔。乖啊?”纪泽还要说什么,春梅忙拉着纪泽:“走,我们给九叔当先生去喽!”
。。。。。。。。。。。。
初冬,又是一个落叶飘零的季节;去往陈源兖家的路上,国藩夹着一叠手稿,手中拿着块玉米面饼子边走边吃,行人匆匆打身边走过,他旁若无人,脑子里想着心事。走近陈的大门前时,他将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口中,拍了拍衣襟上的饼渣,举手叩门。
开门的是新雇的家人富贵,富贵见是国藩,忙热情道:“哦,曾爷,我家老爷正在用餐,快快请进。”
国藩三步两步走向陈家餐厅,兰芝正在服侍岱云吃饭,岱云见国藩进门忙招呼:“啊,正好,我刚刚坐下,还没动筷子呢。”国藩腼腆一笑,“那你们慢用,我吃过了的。”
陈源兖并未理会国藩,对妻子道:“快去。”
兰芝急忙起身去给国藩盛饭,国藩制止道:“弟妹弟妹,真的不用麻烦,我真是吃过的。”
兰芝淡笑一下出了屋,陈源兖拿起只包子对国藩道:“别唬我,你家吃饭没那么早。坐下,一碗小米红薯稀饭撑不到你。尝尝,你弟妹包的杂和面包子。”
国藩坐下,抓起包子咬了口:“早知你这有包子,我就不吃刚才那饼了。”兰芝端着碗米粥进来,放在国藩面前,“涤生大哥,锅里还多呢,千万别客气。”
“谢谢弟妹,你快坐下吃吧。”
兰芝还未说话,被陈源兖截住:“你弟妹早吃过了,剩我自己没吃。(对妻子)到娘的屋吧,你在此待着,我们兄弟说话不方便。”
兰芝忙对国藩道:“涤生大哥,那让岱云陪您吃饭,我不打搅你们说话。”
曾国藩欠了欠身子:“弟妹请便。”
兰芝出屋掩上门下去了。国藩举筷子朝岱云头上敲了一下:“你需要反省了啊!每次我来,总见你和弟妹这样说话。学着理学,修着自身,还对妻子出言不敬。”陈源兖嘿嘿一笑,“她喜欢我这样和她开玩笑。”
国藩逮着包子狠咬一口:“开你个头!我怎不见人家给你开玩笑?人家为你养孩子,伺候你吃喝,服侍你一家老小,真的,再别说这么伤人的话了。”
岱云端起粥边喝边嬉笑道:“好好好,我改我改,我向你学习,学你将夫人惹哭再哄笑。”
曾国藩眼睛一瞪:“少跟我扯皮,你岱云在外可谓谦谦君子,就不能拿出点对朋友的风度对待弟妹?”
“嗨,不是内人嘛。”
曾国藩说:“错了兄弟!别以为内人就可肆无忌惮。其实,最真实的自我,恰恰在妻子的那面镜子里。请记好了,陈大人!”
陈源兖玩笑道:“老兄最近悟性果然见长。传授一下,嫂夫人在家怎么训教你的。”
国藩一个包子吃完、又拿起一个大口吃了起来,嘴里说着:“吃完包子再说,别哄着我说话,包子全被你干掉。”
“嘿!不是吃过饭了吗?”“是你让我尝的,我又没说要吃。”
国藩吃完又拿起一个咬了口,岱云歪着头打趣道:“涤生兄,我给你数着呢,你尝了四个了啊!”
曾国藩淡然一笑:“你不用劝,我不会客气。”
岱云憋着国藩的冷幽默没笑出来,看也没看,端起国藩的粥就喝,国藩忙阻止道:“哎。。。要喝自己盛去,锅里多呢,这是我的。”
国藩把粥夺过放自己面前,陈源兖端起自己空碗,眨巴眨巴眼,一副可怜相:“我没喝酒啊,怎么就醉了?不是你提醒,我还以为在我家呢。不好意思,我去你们家锅里盛碗粥哈!”
陈源兖没走到门口,二人同时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