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品珍的反应很有趣。
李高志和覃凤娇刚开始攻击宋绮年时,朱品珍作壁上观。当听到孙家的案子,知道宋绮年帮助了江映月时,朱品珍的表情才变得认真了起来。
等听完宋绮年那一番酣畅淋漓的反击,朱品珍看她的目光已全变了。最后见覃凤娇的跟班会错意骂了李高志,朱品珍再也忍不住,一串笑声爆了出来。
这朱品珍确实有一股狂劲儿,笑声响亮,且刹不住脚,引得旁人侧目。
连远处的傅承勖和朱老先生都望了过来。
宋绮年最为镇定,李高志不明就里。
覃凤娇恼羞不已。
她是高官千金,自诩身份比朱品珍这种银行家的孙女更高贵,不能忍受被她嘲笑。
覃凤娇正要拂袖而去之际,朱品珍终于笑够了。
“真有趣。”她揩了一下眼角,“就为了抢我的这单生意,竟然能牵扯出这么多好玩的事。”
“我可没想做你的生意。”覃凤娇嗔道。
“你是和宋小姐有什么旧怨,借着我找她麻烦呢。”朱品珍心里门儿清。
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揭了老底,覃凤娇的脸皮扛不住,火辣辣地烧起来。
宋绮年借机道:“我是真不知道朱小姐在找裁缝。可现在,既然吃了一顿排头,我还必须抢这单生意了。还请朱小姐给我一个机会。”
“好呀。”朱品珍爽快道。
这下轮到宋绮年意外了。
她本以为还需要多费一番口舌的,没承朱品珍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在上海,找一个知道克林姆特的裁缝可不容易。”朱品珍打开手袋掏出了名片,“宋小姐,我很期待你的手艺。明天见。”
“哎,朱小姐!您等等……”李高志不死心,追着朱品珍而去。
宋绮年将名片收进手袋里,正要走开,又被覃凤娇唤住。
“我看见你跟着傅承勖一道来的。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覃凤娇的语气十分奇怪,在拈酸吃醋之外,还有一种不甘心而产生的怨恨。
宋绮年微微皱眉,道:“朋友介绍认识的。”
“朋友?”覃凤娇迫切地追问,“什么朋友?就你,和他会有什么共同的朋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宋绮年反问。
覃凤娇语塞,那股怨恨终于浮现在脸上:“你和傅承勖是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宋绮年再度反问。
覃凤娇三番五次受到挑衅,终于忍无可忍,一吐为快:“也是,你这种会钻营的女人,总有办法勾搭上有钱的公子哥儿。之前是张俊生,现在又换成了傅承勖。谁知道将来还会换成哪个男人?可惜张俊生哪怕成了穷光蛋也看不上你,傅承勖更是只会把你当个消遣。等你被这些男人玩够了丢在一边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已变得和江映月一样,做妾都没人要!”
宋绮年极有耐心地等覃凤娇把这一大段话说完,才笑眯眯道:“放在过去,这种粗俗的话,该由冷小姐来说的。哪想时过境迁,覃小姐不得不亲自冲锋陷阵,自已唱黑脸了。你此刻应当十分想念冷怀玉吧?”
“你……”覃凤娇气得浑身颤抖。
“说起来,覃小姐的一位堂姐,覃凤仪女土,也是我的客户。”宋绮年话锋又一转,“她在我这里定了两套春装。”
覃凤娇困惑,不明白宋绮年提自已的堂姐是哪一出。
“你们俩可真不同!”宋绮年感慨,“出身都很好,都备受长辈宠爱。只是你勉强念完了女中,而覃凤仪女土留学美国,回国后还做了一名儿科医生。她学富五车,亲切博爱,还颇有奉献精神。虽然衣食无忧,却勤劳工作,还做义工给穷人免费看病。你们是一家姐妹,怎么一个心怀大爱,对社会有杰出贡献,一个心胸狭隘,不思进取,整日只懂琢磨男女私情?可见一棵树上结的果子,也是有甜有酸呀。”
覃凤娇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跟班姑娘的眼珠滴溜溜地在覃凤娇和宋绮年之间转着,脸色也很是精彩。
宋绮年不等覃凤娇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得意一笑,扬长而去。
傅承勖从人群对面走过来,同宋绮年汇合。
“进展如何?”
“很顺利。”宋绮年神清气爽,笑容十分畅快,“对了,朱品珍怎么突然急着找裁缝?”
“哦,这个事呀。”傅承勖好像才想起来,“我忘了告诉你了。朱品珍有个弟弟,才七岁,很是顽皮。他今天得了一把新水枪,竟然用来射墨水,把朱品珍才做好的礼服给毁了。”
“……”宋绮年斜睨着傅承勖,“这事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傅承勖的笑容与无辜中藏着一分狡黠。
“我只不过让人给孩子送了一个玩具罢了。我怎么知道他会这么捣蛋?”
宋绮年啼笑皆非。
覃凤娇越过人群望着宋绮年和傅承勖说笑的样子,眼神实在有几分阴鸷不善。
“傅先生好像还忘了告诉我一件事。”宋绮年道,“你什么时候招惹了覃凤娇?”
“覃小姐?”傅承勖有些意外,“我只和她见过几面,说过几句客套话罢了。她不是喜欢张先生吗?”
“很显然,人家现在改投了你的门下,又误会了我们俩的关系。”宋绮年撇嘴,“那醋海,险些淹死我。”
“那真委屈宋小姐了。”傅承勖很愧疚,“不过我从小就比较受异性欢迎,导致我对这个事不是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