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血液从她身下缓缓流出,逐渐扩散,浸染衣裙。萧烛年等不及问清状况,一把将人抱起,匆忙对上皇帝,“父皇,郁欢她受伤了,儿臣要先带人去找太医。”不等他首肯,萧烛年便径直带人离开了。
皇上自然注意到了尹郁欢身下那一大摊醒目的血迹,他在皇后坐倒在地的时候就一个眼神命人控制住了皇后。这次他没有斥责萧烛年一来一去的无礼行径,因为他需要静心整理一下这一连串事故的经过。
看见萧烛年出来,齐安紧跟上去,“王爷,王妃这是……”
尹郁欢突发意外,萧烛年无法继续驻留在皇后宫内,只能简单交代齐安,“你先去找尹署令,最近他都在太医院值守,把这里的情况大致跟他讲一下,他知道该怎么做。”
领命,齐安闪身而去。
从皇后宫殿回来,皇上独自坐在盛阳殿中,将所有人打发到了门外。
皇宫有刺客的消息并没有传开,正值吉仙国来访准备阶段,对外就只说皇后受了惊吓在殿内静养,殿外却增派了一队士兵将宫殿前后包围。
论起赵家的势力,近年已经隐隐到了皇室难于掌控的地步。伴随皇权的衰弱,各党派的争端也日渐激烈,偌大一个朝堂已经有了分崩离析的架势。
皇上早想以赵家入手威震四方,但始终心怀忌惮拿不出这份魄力。有些决定不是说下就能下的,有些难以预料的后果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说白了就是他还需要赵家。
可是机会转瞬即逝,现今已经有人为他点燃了挫败赵家的引线,助其猛烈灼烧还是一桶水浇灭,就看他如何抉择了。
这时,门外来人通报,太医院尹署令求见。
又到了例行问诊的时间,最近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医来看诊的次数也愈发频繁。可到了尹恒搭上他脉搏的时候,他还是难得感到了心安。
尹恒,“皇上今日可有按时服药?”
皇上,“那些个汤药朕每日翻来覆去不知喝了多少幅,精神是越发的不济,就是那仙人馆新晋的小仙姑,给朕炼制那些丹药,朕觉得吃了以后大有裨益,身体好像还有力许多。你之前不也见过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倒真有些道行。”
这些闲话,皇上平日是不同人讲的,也就是尹恒来了,他便忍不住多嘴几句。
尹恒只惯常恭顺道,“灵丹虽妙,但太医院开出的药方也不可轻减。政务繁忙,皇上断不可忧思过重,还是要以龙体为重。”
见尹恒同自己愈发疏远,皇上是越想越烦躁,“尹恒,为何你对朕总是如此冷淡,你忘了我们从前……”皇上的语气有些悲凉,“如今,除了进宫履职,你从不参加宫宴,平日里也几乎不与人往来,你之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现下殿内无人,我们完全可以像从前一般……朕知道,你还在因为那个女人记恨朕,对么?”
尹恒安静片刻,却是答非所问,“臣的确有话想说。”
皇上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你是想问你女儿的事吧。”
见尹恒低头不语,皇上继续道,“朕暂时没有治她的罪,但她擅闯皇后寝宫,无论她所图为何,都无法轻易开脱。”
尹恒,“但她找到了皇后通敌叛国的罪证不是吗?”
皇帝略微震惊,“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尹恒,“满朝上下多少皇后的势力在蠢蠢欲动,又有多少人对其虎视眈眈。助长她的气焰无疑是在削弱皇权。不说郁儿进宫已经是被她逼到走投无路,即便她真的有错您也不该降罪。她阴差阳错寻到皇后罪证,足可功过相抵,您也早看够了赵家的傲慢行径吧,真能借皇后之引铲除整个赵家,何乐而不为。”
通敌叛国的罪名一安可就不是简简单单可以揭过的了,皇帝自己畏首畏尾,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整个国家作注。
尹恒虽任太医院署令,平日尽职尽责安分守己,可他不问世不代表不懂世。
皇上正想再说什么,门外又来人传报。消息的内容令多年来稳如磐石的尹恒方寸大乱。宁王妃血流不止的原因哪里是受了外伤,而是因为皇后的一脚,导致了流产。
深夜。萧烛年守在刚刚脱险的尹郁欢床前,尹恒也一直不肯回府。
萧烛年,“我会照顾好她的,您也跟着熬了大半夜了,先回去休息吧。”
“郁儿这样,我回去了也睡不着。”尹恒说起话来似乎都没什么力气。
萧烛年更加自责起来。“我不该放任她进宫去的,如果早知道她已有孕我就该让她尽量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尹恒摇摇头,“你拦不住她的,她从小就有主见,做好的决定谁都改变不了。况且,凭她那点蹩脚的医术未必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即便有所察觉,以她的身体情况,保胎更是不宜。”
说起尹郁欢,尹恒的话头便有些止不住,“十多年前我在街上遇到她的时候她就发着高烧,看她实在可怜我便把她带回家中医治,后来看似是痊愈了,但身体也留下了病根。这些年我一直给她配药补着,好像是活蹦乱跳的,其实内里都是虚的。
“捡到她的时候,正是你母亲离开没多久。甚至可以说,是她用幼年的童真陪我度化了最失意的那一年。我觉得同她有缘,所以收养了她,抚养她长大。我一直知道她有自己的秘密,不愿意同我讲,也知道有些时候,她的乖巧听话不过是哄我开心,但我不在乎她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她可能是我在这世上活下去的唯一寄托了。靠近我的人好像都不会长命,但她似乎不太一样。所以我只希望她能平安健康,每天开心快乐,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