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主儿赵勋出现了,推开了大门,平静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一尘不染的洁白儒袍穿在身上,头并未束起,随意披散在脑后被一个草绳扎住。
左手背负身后,右手握着一本泛黄的《诗经》。
明媚的阳光洒在赵勋白皙的面容上,嘴角似是上扬,又仿佛本是这般无时无刻不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明明是读书人,有些不修边幅,平添了几分凌乱与沧桑。
可要说不修边幅,那无暇的儒袍和修长的手指,加之令人心生亲近之感的笑容,犹如胸有万千诗书的贵公子一般。
众人的脸上无不是出现了片刻的恍惚之色,就连最熟悉赵勋的马岩都愣住了。
没办法,赵勋的站位、微表情、着装,包括阳光照耀的角度,足足排练了数十次。
陈奉瑾使劲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站在门槛处的年轻人,哪里是自己印象中那个总是嬉笑怒骂毫无涵养的可恨后生。
“你就是赵勋?”
厉沧均背负双手,冷声质问。
“是学生。”
赵勋不亢不卑,拱手施礼:“想必大人正是州学长史大学官厉大人了,学生赵勋,拜见厉大人。”
厉沧均目光越过赵勋望向院内,只见正堂外有十二个年岁不一的孩子,皆穿布衣盘膝而坐,扭着头略显惊恐地望了过来,最前方则是一条长桌,上面放着文房四宝。
见此情景,厉沧均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还真是办了学堂。”
用的是“学堂”,而非书院。
赵勋微微让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是那副不亢不卑的模样。
厉沧均没动弹,冷笑道:“你知本官要来。”
“不知。”
“那你这是何意。”
“今早城中寻常未听闻大人前来,此时见了大人,又见陈公与陈家小小姐,学生岂能不知大人何意。”
“哦?”厉沧均还是没动弹:“那你倒是说说,本官何意。”
“大人无意。”
“无意?”
“大人本无意,奈何陈家另有其意,因此大人不敢轻易叫陈家如意,这才亲自赶来一证是非。”
厉沧均神情微动,陈玉娇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陈家另有其意,少在厉大人面前搬弄是非。”
“赵勋。”厉沧均淡淡的说道:“你以为短短几日办了个至道书院,便可博取些声名,是也不是。”
赵勋笑而不语。
“本官问你话,为何不答。”
“学生如何答才可叫大人离去,以免吓了诸多学子。”
“你说什么?”厉沧均勃然大怒:“狗胆小儿,本官乃是州学长史,你在此招摇撞…”
话没说完,赵勋微微叹息了一口,轻声道:“陈家若如意,学生一力承担便是,只容大人允学生授完这最后一课。”
“好,好,好啊。”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厉沧均一指院内:“今日本官就看你这小儿如何卖弄,你一商贾之后,区区举子,何来的底气开办学院教授学子!”
“多谢大人。”
赵勋只是再次微微施礼,右手背负身后,就这么直接走了回去,厉沧均怒意更甚。
陈玉娇走上前:“大人何须听他废话,这人最擅故弄玄虚,您都来了他还敢大放厥词,可不能轻饶。”
厉沧均没吭声,只是眯着眼睛望向赵勋。
陈奉瑾对陈玉娇打了个眼色,他已经看出厉沧均怒到了极致,过犹不及,陈家人无需再煽风点火了,单单是赵勋表现出的态度,对大学官表现出的态度,事后定会身败名裂。
赵勋仿佛什么都没生一样,平静的回到了诸多学子面前,嘴角勾勒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莫怕,授课了。”
突然“哇”的一声,一个最角落的孩子痛哭出声。
赵勋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快步走上前。
那孩子哭的稀里哗啦,哽咽着问道:“爹爹说了,我们早晚会害了您,不让我们来,您还非叫我们来,那个大官儿,那个大官儿是来抓您的对不对。”
“不,那位大人是学官。”
赵勋蹲下身,擦了擦孩童的眼泪,记转身回到了长桌前,朗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