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裴时矜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眸色亮得骇人。
萧翎低头瞥见一抹深重艳色,惊呼,“大人,你的手受伤了?”
方才傅瑶被扼住颈项时对裴时矜的手是用了十足的力气的,眼下那手背上几个月牙形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渗出来洇湿一大片,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仿若悬崖之畔开出的花,透着一股妖冶。
裴时矜瞥下眼,漆黑的眸中带着几许无谓。
“小伤而已。”
“我带大人回去上药。”萧翎皱着眉将他拉了回去,语气是不由分说的态度。
论起伤药,大理寺里便有现成的。
“大人,那傅家女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明日朝堂上恐有麻烦。”萧翎的声音满是忧虑。
裴时矜眺望着外头夜色,身影在灯下勾勒出一道半明半暗的孤瘦轮廓。
“我知晓,但我也不会后悔。”
不管这事闹成什么样,就算事情倒回去重新来无数遍,他都还是会对傅瑶出手。
关乎母亲的事,原就是他心里重中之重。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
第二日朝堂上的弹劾,比萧翎想的还要重些。
傅承裕捏住了裴时矜欺辱世家贵女、对女子动辄出手这个罪名,紧紧咬着不放。
连同往日那些依附于傅氏的其余党派也是声声讨伐着他,大有唇枪舌剑之势。
“皇上,老臣这幼女就是老臣的心头肉,自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昨夜自大理寺回来之后身上伤痕累累,还请皇上做主,让裴大人给老臣一个交代啊!”
傅承裕伏跪在地,老泪纵横。
“先是钧儿,后是瑶儿,老臣是真不知哪里惹到了裴大人,竟让他对傅家痛恨至此!”
这声音满是动容,几度哽咽,大有不得个结论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大学士乔鹤远望着裴时矜,也是十分惊愕。
这……无论什么事情,男子对女子动手本就是千不对万不对的,这裴大人明明很聪明的一个人,怎地在这个节骨眼惹上了这样的事?
这叫他们这些文臣也不好开口替他辩驳啊。
偏傅承裕还将傅瑶带在了殿外,得帝王宣召后更是让人吃惊。
傅瑶人比黄花,病的弱不胜衣,满颊的血色尽褪,颈项上勒痕触目惊心。
永禧帝揉了揉额心,显然也颇为头疼。
他面沉如水地望着裴时矜,质问道:“裴卿,这是何故?”
裴时矜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责备。
明明他们早就商量好对傅氏的动作,可眼下有了傅瑶这个事,倒显得是他们傅氏一族含冤了一般。
裴时矜一撩长袍下摆,俯身跪地,“此事是臣的过失,傅姑娘出言辱骂臣是没有爹娘教养的贱种,质问臣为何要与小傅大人作对,臣便心生愤慨。”
“陛下,臣是家母带大,家母过身后臣伤心不已,实听不得此般言论。但尚书令大人说傅姑娘满身伤痕累累,这是臣所不知的,臣是失手掐了傅姑娘,其余的伤皆与臣无关,请圣上明鉴。”
永禧帝迟疑了一下。
朝臣也是面色各异。
傅家这个千金从前确实有些娇纵的恶名在外,这话也确实说的太过,任谁听了都会五脏郁结反唇相讥,可只要裴时矜动了手,这事便很难说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