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梳抿着唇点了点头。
须纵酒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低头无声地轻笑了一声,面上毫无讶异之色,心里想着果然如此。殷莫辞则似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露出几天来相较最轻快的表情。
想到武林盟一事对殷莫辞不小的打击,殷梳看着他的面色斟酌着开口:“他们推你做了这个武林盟盟主后,是不是经常有意无意地让你知道一些有关于平陵山的事情,引你去查?”
殷莫辞眉头紧锁地回忆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不错,可是那时我顾忌着婶娘的话,再加上那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没祸及百姓,都只是暗中去处理了,面上都从未声张轻轻揭过了。”
殷梳嗤了一声,说:“那便是了,他们想从你身上知道丹谱的下落,可你总不接招,时间久了他们没耐心了。再加上江湖里心思活络的人越来越按不了,他们怕失了先机,所以抓紧换了路子,要把你踩到泥里好让你任他们摆布,再从你嘴里撬出话来。”
殷莫辞气得额头上青筋凸起,肩膀都抖了起来。
万钰彤敛着眼睫,淡声问:“我父亲……还有我的叔叔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们置我于何地?”
她秀手按着心口,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那丝雨般绵言细语的声音化成了霜,眸中一池春水也含了几分薄怨。
殷梳面色一僵,脑子里的那
根弦重新绷紧,她眼神向旁边闪了闪没再看万钰彤,先开口安慰道:“或许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他们大概留有后手,不会真的不管你……”
万钰彤嘴角划出一道讥诮的弧度,有些尖刻地问:“他们都和湮春楼合谋了吗?”
须纵酒和殷莫辞都表情肃然等着这个关键问题的答案。
殷梳垂下眉目,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我只知道万四叔是与东堂那边有多年来往,暗中传递消息,其余的我不能确定。”
万钰彤脸色难看至极,冷冷地看着她。
殷梳仔细地想了想,又说:“至于其他的,这些事情他们不会让我经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万三叔也掺和在里面,还那么……怪异。”
万钰彤似有一口气梗在心口,她冷笑了一声,又略有怅然地开口:“向来便是如此,也没什么怪异的。我这两位叔叔表面看起来一派和睦,实际上嫌隙极深,互相忌惮。而我的好父亲一贯装聋作哑,放任他们长年累月的暗中角斗。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在我们万家不是什么新鲜事。”
她的话说完,众人都十分意外地看着她。尤其是殷莫辞,他和万钰彤相识以来,一直觉得她兰质蕙心,对万家的长辈克恭克顺。应是这段日子的经历太过令人不堪忍受,竟让她也生出了这样的怨言。
这段话太过骇人,殷莫辞嘴唇嗡动了一下,又想到了关键之处,他问:“那摧心肝逃
狱那天,你是不是去过地牢?那个折梅令……应当不是你吧?”
殷梳点点头:“我是在你之后去的地牢,我没打算救他,但他当时和我说会有人救他出去。我觉得一定是万四叔,我就给万姐姐送了条子,要她多警惕些。”
“信笺是你送的?”万钰彤一怔。
殷梳搓了搓手,有些愧疚地点头:“我没想到我引你亲自去地牢察看,不但没有阻止他逃走,还被人反过来利用把污水洒在了你身上。”
万钰彤默然,她叹了口气:“时也命也,原本也是躲不过的。”
没有这封信,还有那枚致命的折梅令,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缇月山庄,这一劫是无论如何都会落下来的。
须纵酒脑子里飞快闪过几个念头,他眸光森然:“折梅令到底是谁仿制的,这一点十分关键。之前我们在藏书阁意外听到万三叔和庞总管的话,那个很难作假,应该真的与他无关。难不成是万四叔骗了我们,其实还是他做的?”
万钰彤面色恹恹,有些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淡淡地说:“左右就是那么几个人,慢慢猜吧。”
万钰彤手指捏着剑穗,酝酿了一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死无对证,现在再多纠结也无用。比起关心这个,我更想知道是谁杀了我四叔。”
她猝然问起这个,须纵酒低下头看向面前劈啪作响的柴火,殷莫辞也把眼神移到了别处。
万钟死于一剑穿喉,凶手是
被他亲自请进屋内,并且亲自沏茶礼待。于是他们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杀他的人是他熟识、深受他信任且与他身份亲近的人。
但换一个角度看,这或许是一个他不放在眼里但又不得不给一些体面,完全不会加以防备的人。
在万钟身死的时候不在宴厅的人,能让万钟放下警惕的人,拥有那样惊艳剑法的人……
“是我。”殷梳抱着手臂身体向后仰了一些,毫不拖泥带水地承认了。
万钰彤紧紧捏着一根穗子,她没有惊讶,虽早已预料到了答案但始终有些难以接受,颤声问:“为什么?”
神庙大门紧闭,却有一阵穿堂的寒风刮了进来。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抚过了众人的脊背。
殷梳目光涣散地看着眼前的火舌,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须纵酒忍不住开口:“万小姐,这一定……”
殷梳快速打断了他,哑着嗓子说:“虽然是教主的命令,但是我心里的确也是想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