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初秋,山间的清晨格外的凉。
短暂浅眠后,殷梳从榻上起来,安安静静地穿衣梳洗。
她推开窗子,卷夹着潮气的晨雾挨到她的手臂,带起一阵沁凉。后山中间横亘着一条溪水,无声地从长满青苔的碎石上淌过。
岸边的香蒲耷拉着脑袋,叶片发黄。溪水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水浪间卷着一大把完整的竹叶,透亮的绿给凋敝的河岸带来了新的生机。
殷梳从窗框探出身子,伸手从挂在檐下的花枝上挑了朵完全没有卷边还尚鲜妍的小花。她小心翼翼地将花别在鬓边,一双杏子眼如同花瓣间含着的露水,光晕流转间朝窗外的苍翠青山抿唇轻笑了一下。
她不能做被风一吹就龟缩起来的莬丝花,她已经在无法逆转的往事里停留了太久,该是时候向前走了。
“小梳,你起了吗?”忽然传来敲门声。
是殷莫辞的声音。
她略有一些意外,但马上应声道:“我起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外面的声音一顿,然后又听到殷莫辞问:“那我进来了?”
得到她应允,殷莫辞推门跨了进来。
他一眼看到殷梳亭亭玉立站在厅中,水灵灵的眸子漾着点点光晕朝他浅笑。
他微楞了一瞬,隐隐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同。
“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这几日天气不错,可以多出去走走。”他边走边说,与殷梳一起坐在桌边。
殷梳
为他斟了杯茶,侧脸朝他眯着眼笑了笑,娇声开口:“殷大哥怎么把我说的这么柔弱?”
殷莫辞一怔,随即心中亮了起来。
他定定地看着殷梳,她眼中狡黠灵动,笑靥明媚如初。
“是是是,我说错了。”他抬起手,朝自己嘴边轻打了两下。
殷梳咯咯地笑了起来,乐得身子都往一边倒了倒。
殷莫辞与她闲谈了几句后,他看着殷梳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才说出今日来访的正题。
他面色整肃道:“我得走了。”
殷梳一惊,听他语气凝重,收敛了笑容急问:“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殷莫辞眸光森冷道:“如今武林局势胶着,我不得不回去斡旋。”
他捏紧指节,面色平静地告诉殷梳,当下江湖中在三日前竟一夜之间纠合了十几个门派,打着彻查旧案的名头汇集在平陵山前。
“他们要做什么?”殷梳惊呼,她面露不齿,“要彻查旧案早干嘛去了?无非就是看伽华圣典现世,眼下时机刚好,想借机抢夺丹谱的线索罢了!”
殷莫辞点头认同,坚定道:“如今平陵山里只剩一些普通百姓,我绝不能让他们在平陵山肆意妄为。”
殷梳冷静了下来,她眸中灵光一闪,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现在武林中人人皆知我们手里有一本伽华圣典残卷。他们此举,进可攻入平陵山,退可逼你现身,实在是太狡诈了!”
“无妨,我们早晚都会有正面交锋的一天。”
殷梳难抑担忧:“他们这次突然发难必定还有后招,你这次一定要小心啊!”
“你放心,我定会将他们阻在平陵山外,同时尽快找到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布局。”
“都怪我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然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殷梳有些懊恼,“你就一个人去吗?不如让敛怀和你一起吧?”
殷莫辞笑着摇头,道:“不必,你相信我。”
他沉沉地看着殷梳,目光既关切又饱含深意。
他接着说:“你安心留在这里解毒,等身体养好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们。如今浑水摸鱼的人虽多,但根基深厚的几大世家都还未露面,缇月山庄和万家堡毫无动静,实在异常。”
殷梳掐着指尖,她何尝不明白。只是理智一直清醒着,心里却一直在动摇。
从前她在湮春楼的时候,师兄弟姐妹们出完任务回来少个一个两个的,如喝水一般稀松平常。她和最亲近的师父也时不时地要各自离开教中,也从未有过这样互相担忧不舍的时候,顶多抬抬眼皮子就算打过招呼。
她到今天才终于体会到原来和别人有了真正的羁绊,是这样的滋味。
殷莫辞犹豫片刻,伸手轻轻搭在她肩头,温声说:“我这次去,可能就不再有机会回药庐了。待你解了毒,你可以须少侠一起去漠北看看张昊天到底在卖什么药,钰彤大概等
时机到了也要回万家堡坐镇,我们之后再找机会汇合。”
殷梳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你一定要保重。”
“你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