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军师府。
偌大的军师府,府内却是空空如也,几乎所有家产都已变卖,连府前大门都未能幸免。
而正是这样的无门寒舍,其内却不时传出悠扬的琴音。路人经过,无不翘驻足,深深鞠躬一礼,再悄然而去。
堂内,琴声陡然转急,如高崖瀑布急流直下,撞入幽玄莫测的深潭,正当浪花乍开之际,琴音却是嘎然而止。
“先生,这是先生第三次弹错了。”木子聪开口道,“自入府听从先生教诲以来,学生还从未曾见先生如此。先生为何事忧心?”
“唉……”木野狐长叹一声,双手抚琴,毕恭毕敬,将古琴轻轻摆放原位,这才接口道,“确是生疏了……”
“这可不像平日的先生。”木子聪应道。
“子聪啊,你跟我多年,你且说说,眼下何事为患?”木野狐怅然道。
“先生,子聪不敢妄自揣度。但蒙先生垂问,不敢不答,只好姑且试言之。”
“你且说来。”
“如今天下,有二事为患,一谓表,一谓本。”子聪恭敬道。
“哪二事?”
“皇天旱灾连年,帝都人心不古。”
“何为表,何为本?”
“皇天旱灾连年为表相,帝都人心不古乃根本。”木子聪继续道,“正是因为帝都宫廷废除圣贤教育,不愿聆听古人教诲,恣意忘形,奢淫骄纵,自私自利,傲慢攀比,这才感得皇天降罪,百姓受苦!”
“子聪啊,不枉我多年所教啊。”木野狐点头欣慰道。
“先生过赞,学生惶恐。”木子聪赶忙恭敬道。
“子聪,为患者,有表,有本,亦有缓,有急。”木野狐继续问道,“你可知,如今帝都,何谓缓,何谓急?”
“先生,南疆战祸在即,大灾之年,徒耗钱粮,此乃急中之急,莫过此急。而清君侧、立正行,乃治本之要,却是当缓之又缓,当循序渐进,万万急不得。”
“为何?”
“因为有些时候,缓才是急,慢才是快。”木子聪郑重道。
“孺子可教也。”木野狐点点头,满意道。
“可是先生……”木子聪欲言又止道。
“子聪,有何疑问?”
“学生有一事不明,望先生慈悲开示。”
“何事?”
“先生既然以为,帝都人心不古,庭风败坏,乃是灾难的根本。”木子聪迟疑道,“何不下猛药,治根本?”
“如何下猛药,如何治根本?”木野狐讶异道。
“当年先生辅佐王上登基,本是希望造福民众,让万里江山永享安乐。”
“不错。”
“可王上远圣贤,亲小人,信谗言,恶忠良。而当年迦楼罗玄烈,可谓众望所归,先生为何非要辅佐王上不可?”木子聪轻声问道。
“糊涂!”木野狐闻言厉声道,“长幼有序!自古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断不可为也!”
“可如今王上……”
“不论王上再怎么不是,皆是我等作臣子的不够尽心,没有辅佐好王上!”木野狐打断道,“王上偏听,因为我等臣子没有及时劝谏;王上纵欲,因为我等臣子没有及时告诫;王上无心政事,因为我等臣子不够用心;王上误国事,因为我等臣子不够尽忠。为臣之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王上犯错,皆因我等未能及时帮王上补过,皆当自省,岂能反论王上的不是?如此言论,令子民对帝都失去信心,徒生动乱!”
“先生教诲的是,学生惭愧!”木子聪汗颜道。
“子聪啊,君臣有义,咱们既为人臣,就该当敦伦尽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木野狐郑重道,“岂能反生异念?”
“先生所言甚是,学生受教了。”
“子聪啊,你之才,不在我之下!”木野狐反复叮咛道,“望你今后好生辅佐君王,帮助君王代天而教化天下,切莫忘记啊!”
子聪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学生一生谨记先生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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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军师府。
“先生,野狐镜对身体负荷太大,难道当真别无它法?”木子聪担心道。
“子聪啊,若是真有它法可想,为师也不愿勉强动用这野狐镜。此术太过逆天,当年我的师尊千叮万嘱,不到万不得已,切莫使用。”木野狐郑重道,“身怀此法之人,若是心术不正,必然祸及苍生。”
“先生若要查探司马府,派人暗探即可,又何必如此?”木子聪不解道。
“司马刚烈岂是池中之物?”木野狐缓缓摇头道,“若是派人暗中查探,他岂会不知?很可能故布迷阵,掩人耳目,探哨难保不会被其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