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人,无论是接济也好,是买下也罢,梅久还能撑住。
可这长长的巷子里,那么多的人,还有在襁褓嗷嗷待哺饿得直哭的婴儿……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兜里的这点银子,哪里能接济这么多的人。
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傅砚辞扶住了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只是他的脸色也不好,素来淡漠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悲悯。
但见他薄唇微启,正要说些什么,余光一少年突然上前,冲了上去大咧咧道:“真可怜啊,这铜板赏你了!”
他说着,从袖子里拽出一吊钱,拽断了绳子,叮叮当当铜板落地的声响。
“少爷行行好——”
“这位少爷您看看我……”
傅砚辞立刻护着梅久大步退出了人群。
两个人站在了木台阶上面,就见方才的位置,一鲜衣怒马的少年一一散发着铜钱。
梅久看他的穿着,似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且家境良好的那种……
因为他身上的衣服样式虽说看起来是书院平常的院服,可料子是缎。
梅久右眼看不太清,眯了起来,左眼隐约看到书生袍角似乎绣着金线的字:白……什么麗……书院。
“白丽书院的书生。”梅久凑近在傅砚辞身旁低声道。
傅砚辞轻咳了一声,纠正了她:“白鹭书院。”
梅久:……
总是猝不及防暴露她半文盲的特性!
人群越来越多,书生招架不住,“都别挤着,都有都有……哎,别抢别抢……哎呦,你怎么打人呢……救、救命啊……”
人群越来越多,书生叫声也越来越虚弱,直到咣当一声,敲锣声起。
“衙门来人了!”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快跑啊,官爷抓人杀人啦——”又有人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
众人这才作鸟兽散,落荒而逃。
等呼啦啦的人潮散去,梅久忍不住好奇朝书生看去——
看到的只有带着薄茧的手心。
咦?
傅砚辞抬手挡住了她的视线,“别看了,都被扒光了。”
鼻青脸肿的书生此时爬起来,坐在地上委屈得直哭,“刁民!一群刁民……呜呜呜呜……
好心好意给他们发钱……却是连我衣服都给扒光了,我的鞋呢,我鞋呢……呜呜呜……”
这情景有些好笑又有些怪凄惨的。
可细思极恐,令梅久忍不住有些后怕。
方才若是她……
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傅砚辞在她身侧,不过微一抬眼似乎就知道她心里想得是什么。
"有我在,无妨。"
衙役身后跟来的一人,身着打着补丁的官袍,样子分明很年轻,可身子微微佝偻,似后背扛着座大山。
他在人群中站了片刻,跟衙役们吩咐了什么,衙役们领命,转头之时,他朝一旁伸手,衙役递过来褐色便服。
他将衣服递给了不停啼哭的书生,再次转头,就看到人群中的傅砚辞。
他跟书生说了几句什么,安抚住了他的情绪,抬脚却是朝着傅砚辞走来。
“承安。真是你!”
“是我,怀民。多年不见了。”
两人并没如同僚那般见礼。
傅砚辞难得长开双手,大步上前,两人拥抱了下。
傅砚辞撒手的时候,将梅久拉到身侧。
梅久有些讶异,傅砚辞看来和这县令很熟。
“一别多年,想不到今日在此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