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远看都没看正堂,带着人穿过正房,拐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
不同于前面的破败,这个厢房房子虽小,五脏俱全。
一进门是小厅,上面悬挂匾额,清慎勤。
这次梅久仰头看了看,没贸然开口。
傅砚辞道:“清廉、谨慎、勤勉。
怀民以身作则。”
宁为远哈哈一笑,也仰头看了看,感慨道:“这不是大多官员应当具备的品质么。”
屋子角落还放着升堂用的杀威棒,竹筒里面有令签。
显然,这里平日也升堂用。
傅砚辞抬手拿过竹筒,看了看令签。
宁为远抬手接过,“小地方,没必要搞那么大阵仗,不过是家长里短。”
梅久忽地想到傅伯明的师父,鸡毛蒜皮之事先打一顿再说……
果然,不同性情之人为官为政,情景效果截然不同。
再看了眼四周,全是书,厚厚的书籍。
梅久不太识古代繁体字,大致靠猜和蒙,那书名大多是《吏律公式》《公羊治狱十六篇》一些律法书,
看起来厚实干净,显然平日不怎么翻阅。
看起来陈旧,扉页都卷边了,是《齐民要术》、《农书》、《氾胜之书》
……改种地了。
“都别傻站着了。”
宁为远将人引到了隔间。
这个房间更是陈设简单,一张桌子,四面条凳。
显然平日用膳使用。
桌子上放着一碗糙米饭,一盘豆腐。
没了。
“先坐先坐。”
宁为远将人安排落座,然后给每个人满上茶。
四人齐齐落座,对着这一盘菜行注目礼……有点像上坟。
梅久默默低头:显然,自已和傅砚辞的到来打破了宁为远的安排。
许是看到一菜一饭略显寒酸,他搓了搓手提议道:“要不,先洗洗手?”
傅砚辞抬手按住了他肩膀,“来得及,先坐下歇会,聊一聊。”
宁为远落座,傅砚辞看了看四周,不动声色地问:“那年,我在西北驻军回不了京……我怎么隐约记得,你成家了?”
“啊对,你还特意派人送了金饼。
还是你懂我。
唉,一言难尽呐,这不,闹着和离么?”
宁为远面上有些黯然。
“榜下捉婿都希望能捉个金龟婿,没曾想我那老丈人眼拙,捉了我这样的西贝货……”
傅砚辞捏了捏手指,对他的自贬颇为不赞同,“吏部考核中下或下等留任,我查过记录,记得你数次吏部考核都是中上。
况且你岳丈在吏部……”
“考核中上中下下等都好,事情总要有人做,承安,咱们俩人的字,是入仕时恩师取的。”
——“你们俩心有仁心,将来为官为宰,定会造福一方,使得百姓安居乐业……
人往高处走,但高处不胜寒……
为师希望你们无论站得多高,走得多远,都能不改初心,以民为本。”
“承安,怀民,这两个字你们觉得如何?”
此时手中茶杯热气蒸腾,烟雾渺渺,傅砚辞耳边仿佛还有声音回响,眼眶一热,手捏紧了茶杯,险些将茶给溢出来……
梅久安静地听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傅砚辞——
他鲜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可每个人,无论看起来多坚不可摧的人,心中定然是有一处柔软的地方,不能触碰。
许是难忘的白月光,许是宽和的父母,许是慈爱的师长……
室内安安静静,书生都一个劲儿地喝茶,缄默不语。
“承安,当年恩师出事……咱们各奔东西,当年我心里对你确有怨言……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懂你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