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养性咬住食指,努力让自己不再抽泣。
他从一名逃回来的正黄旗巴牙剌那里得知。
兄长佟养真黄昏时分在北岸战死,死前还让刘招孙砍了脑袋,尸身遗弃荒野,这个尼堪还让战马将兄长尸骸踏成了肉泥,连块囫囵肉都没有。
佟养性不知道,抚顺佟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刘綎义子下手如此狠心。
“大汗。”
佟养性缓缓抬起头,脸上神色极为平静。
“奴才昨日便曾建议,让正红旗、镶白旗调集兵马,一举攻灭刘招孙,大汗为何迟迟不肯答应?”
努尔哈赤眼神一变,佟养性从没有在他面前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想到佟养真刚被刘招孙杀死,他强忍住怒火,没有对这奴才火。
“此事朕自有决意,你不必多言,”
“可是大汗,刘招孙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不得不防,八贝勒和四贝勒就是被····”
佟养性平时极为谨慎,这会儿却被兄长惨死刺激,变得有些浮躁,说话也没有顾及,他话刚出口,连忙停止,后悔不已。
这几日大汗喜怒无常,性情大变,几位高级包衣不知所为何事,就会惹恼主子,引得大汗一阵暴怒。所以大家也希望这回请来的师婆可以帮大汗摆脱那个恶灵。
佟养性跪倒在地,匍匐着身子,不敢抬头。
却见努尔哈赤缓缓扶起这位汉臣,盯着佟养性的脸,神色平静道:
“李额附,听闻你幼时丧父,是兄长将你养大的,你和兄长感情至深,佟养真为大金战死,忠勇可嘉!朕会好好抚恤。”
佟养性情绪平复,脸上露出恭顺笑容。
“李额附,朕知你心中伤悲,朕的两个儿子,八贝勒和四贝勒,也是被刘招孙害死的。刘招孙这狗贼,朕不会让他轻易死去!
“鬼神之说,皆是妄谈,朕岂不知?”
佟养性呆呆的望着大汗,不知道努尔哈赤接下来要说什么。
“朕本天命,又何须听神棍神婆鼓唇弄舌。不过,今日师婆说的有些道理,她说要给明军做个大器,这法器便是浑河。”
佟养性没听过什么浑河法器,准备向大汗询问个究竟。
却见努尔哈赤拍案而起:
“哨马来报,镶蓝旗五千甲兵离沈阳四十里,正在加赶到,还有正白旗,也快到了。”
“浑河,就是刘招孙的镇魂瓶,他这次会死无葬身之地!”
努尔哈赤说到这里,伸手从貂皮五采龙纹袍袖里摸出个爬满龙蛇异兽的日月星辰镇魂瓶。
佟养性瞟那瓶子一眼,隔着三步之外,便能感到这瓶身的邪性。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后金汗。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镇魂瓶在起作用,佟养性感觉大汗的声音变得更加雄浑有力。
“朕不让正红旗镶白旗调兵,就是让他们全力攻打浙兵,刘招孙必然分兵救援。”
“朕这里,有正蓝旗一万人马,两黄旗剩余一万甲兵。刘招孙自作聪明,饶个大圈子,从开原跑到沈阳,朕便要成全他!给黄台吉和莽古尔泰报仇!”
努尔哈赤抬头望向北岸,明军火把消失不见,刘招孙的骑兵终于停止攻击,接受了他们宿命。
“哈哈哈!哈哈哈!”
困扰大汗多年的嗡嗡声终于消失不见,破脸少年化作一缕青烟,缓缓飘进镇魂瓶中。
“刘招孙,你也一样,朕不仅要让你和这少年一样被凌迟处死,还要你死后永不得生!”
佟养性呆呆望着大汗,看着大汗将一个瓶子打开,又把它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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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招孙回头望了眼北方,北方离他很远。
左臂传来剧烈疼痛,若非躲闪及时,这只手怕已经被砸断。
刚才巴牙喇那一击重击差点要了刘招孙性命。
他们在浮桥上和后金兵冲杀半个时辰,只为掩护那群要钱不要命的猪队友。
巴牙剌还在地上微微抖动着身子,刘招孙拔出匕,给他脖颈上补了一刀。
他疲惫到极点,坐在一颗榆树下,一千五百多残兵,歪歪斜斜靠在山坡上。
李昱辰躺在刘招孙身边,盯着暗夜星空,喃喃道:
“大人,鞑子来了没?”
“没来。”
刘招孙记不清他问过多少遍,这次鞑子真的不会来了。
刚才一番激战,李昱辰腿上伤口崩裂,又流了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