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辽镇夜不收出身的骑兵营军官,早已不能骑马,甚至走不了路,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刘招孙看惯生死,这一刻,他感到一种难得的解脱。
为别人,也为自己。
死去的人会升天,离开这片灾难深重积重难返的土地。
活着的人呢?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穿越后经历的第几场血战。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生离死别。
李昱辰的呼吸变得微弱,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
刘招孙吃力的用右手取下左侧的椰瓢,使劲摇了摇,还有水。
缓缓伸到李昱辰嘴边,十九岁的辽镇夜不收喝了一小口,水又都从嘴角溢了出来。
刘招孙手指颤抖,现李昱辰无神的望向南岸后金大营。
“鞑子不会来了,骑兵营把他们打怕了,杀了几千个鞑子,你们都是好汉·····”
刘招孙望向暗夜中的浮桥,几匹受伤的战马还在河边悲鸣。
刘招孙还在对李昱辰说话,现他已经把头歪在了一边。
他愣了一下,手放在他鼻孔前,没了呼吸。
刘招孙伸手合上李昱辰双眼。
周围还能动的骑兵都朝这边涌来,伏在李昱辰身上,大声呼喊着营官的名字。
拂晓的辽东平原充满生机,荒野上遍布秋虫的鸣叫。几点繁星挂在天际。
援军还没有到来。
不论是林丹汗还是战兵营。
他眼圈微红。
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
他想照亮这片黑夜,最后现,自己只是那划过夜空的一点,就像昨夜那场焰火。
只是,金虞姬在哪里?
浑河河水静静流淌,静默无言。
脚下是破碎的铠甲和断裂的兵器。
白杆兵和巴牙剌尸体遍布整个河岸。
战场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味道。
刘招孙对战场的气息早已经习惯,刚穿越来时,闻到就是这种味道。
不知坐了多久,他感到一阵饥饿,才想起从昨日正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大声喊道:
“金虞姬,给·····”
金虞姬已经不在,原来那个一直陪伴他的少女,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去,他为何选择这条最艰辛的路?
对岸传来蒙古人的惨叫声,林丹汗的三千骑兵还被正蓝旗甲兵围攻,战马活动范围被一点点缩小。
刘招孙摇摇头,这些蒙古很快便将覆灭,接下来就是他们,他倒不同情这些贪图财货的墙头草。
如果不是蒙古人冒进,骑兵营和白杆兵也不会伤亡如此惨重。至少还能守住北岸,全身而退。
难道这就是无法言说的宿命?
不!
如果说这是宿命,所有人的死,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说天道就是镇魂瓶镇住千万英灵,三百年文字狱愚民权术让华夏不得生,那,我就要破了这天道!
或许,我也终将如这浑河野草化为灰烬,不过,这正是穿越者的使命。
东方既白,刘招孙缓缓站起身。
北岸稀稀落落,只剩下最后一千五百多人,八百多个白杆兵,六百多个骑兵。
刘招孙忍着疼痛,翻身上马,手上多了把雁翎刀,那是李昱辰留给自己的念想。
“能战者,渡河,随我去救浙兵!”
刘招孙蓬头垢面,全身都是血迹,他嗓子嘶哑却在竭力呼号,如辽东平原上的一颗野草。
他拎着死人的雁翎刀,策马走上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