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客官想吃點什麼?」談豐一進店,小二便迎上來招呼道。
「我要見你們老闆。」談豐輕蔑地看了眼小二,也不知談錦怎麼想的,盡招流民,外鄉人辦事能牢靠嗎?腦子也不靈光,連自家老闆的親叔叔都不認識。他見小二一臉的為難,便直接道:「我是談錦的親大伯,還不快去叫他過來。」
那小二一聽他是談錦親戚,唯恐自己怠慢了,將他請到樓上雅間坐著,又忙不迭地去找談錦。
談豐卻又叫住他,「等等。」
「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中年男人招了招手,把小二叫到近前來,「方才談錦招待的那位是誰?」
「您是說齊夫郎?」小二有些奇怪地看了男人一眼,不是說是老闆的叔叔嗎,怎麼連他的夫郎都不認識。
「什麼齊夫郎?」談豐還沒眼瞎到會認不出齊元清,「我說的是那位玄衣男子。」
「哦——是那位。那位是談少爺的朋友,兩人只略聊了聊,談不上招待。」小二解釋後見談豐沒再說旁的,便出門去叫談錦。
待談錦進屋時,便看見中年男人碘著肚子倚在紅木雕花靠背椅中,品著早已備好的魁龍珠茶,好不悠哉。
「看來大伯的手已經完全恢復了。」談錦一掀袍角坐在男人對面,他的目光從男人短肥的手指上一掃而過,談豐手上一涼,不自覺一抖袖子,將手縮進袖中,臉上堆出一個假笑,訕訕道:「你這孩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下手不知輕重。」
他直了直身子,「上次的事,大伯也知道你是不小心的,我便不怪你了。但竟然這麼久也不過來看看大伯,就連團圓佳節也不上門吃頓飯,實在是傷大伯的心啊!」
談錦未答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打算聽聽原身這個便宜大伯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見他不說話,談豐只能尷尬地咳了一聲,望了眼四周的陳設,又看了看桌上擺著的糕點,「你這酒樓近來生意甚是紅火,是從哪請來的廚師?」
「大伯有所不知,前陣子我收留的流民中有幾位精於廚藝的,那些菜式全是他們從外地帶來的。」談錦心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看來談豐此次過來是想探聽他這的食譜秘方。
果然,他這麼一說,談豐眼中立刻活絡了幾分,又裝腔作勢地和談錦寒暄了幾句,甚至還問起了齊元清。
「他很好。」談錦只覺得從他嘴裡蹦出「元清」二字都是對青年的侮辱。
「聽說你在府中收留了諸多流民,元清住著肯定不方便,不如送到我府上來住。我與你伯母定會好好待他的。」男人目光殷切,若不是眼底有遮不住的貪婪,倒真像是個關心小輩的大伯。
「他如今住在安全的地方,不勞大伯操心。」談錦冷著臉,連笑容都欠奉,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籠在談豐身前,驚得他出了一腦門的虛汗。望著他的窘態,談錦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與其惦記我的夫郎,大伯不如多關練練膽量。」他抬手招來小二,「送客。」
門前人來人往,談豐直接被趕了出來,氣得面如豬肝,往地上猛地淬了一口口水,「不過是走了狗屎運找了個好廚師,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大人物了!」他的目光飄向酒樓的後門。後門通向後廚,常常是用來運輸食材以及解決廚餘垃圾的。而此時,他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於川?!」那人聽見聲音扭頭看過來,愣了一瞬後立即轉過頭,似乎是要裝做沒聽見的樣子,但談豐哪能讓他跑了,幾步追了上去,「你這是有了主就忘了舊恩了?」
「談老闆,我不過是尋個營生討生活。」談豐懶得聽他的廢話,左右張望了一番,見沒人注意這邊,便將於川拉到一邊的小巷子中。
*
安市從外邊回來,將包裹展開,「公子要看的書實在難找,我與那書商一塊兒尋個半日才找齊。」
「只是些小說遊記,也這麼難找嗎?」齊元清隨手拿過一本,翻了幾頁總是看不進去,心裡頭亂糟糟的,看見安市在幫黃大夫挑揀曬乾的藥材,他便也湊過去一塊挑揀。
「公子,你還是少動手,看著我弄吧。」安市手上動作不停,嘴上也嘰嘰喳喳,「我聽那書商說北邊有城鎮鬧瘟疫,官府怕疫病傳播,下令將染病之人的物件全都燒毀了。書商的上家不幸染病,連帶著書全被燒了。」他皺著眉,面上有同情但並無擔憂,「這一下子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青年托著腮看著安市手上靈巧的動作,又望了眼自己的手,目光有些發空,「近年來邊境多戰亂,官匪勾結之事常有,平民百姓大多流離失所疲於奔命。便是花溪城,街上也常常能看見流民沿街乞討。」
「如今已經好了許多了,談少爺每日都會分發免費的面點,還將自己的宅子讓出來給流民住。」安市出去一上午便聽了許多鮮事,現在一股腦地都要都想往外說,「聽說談少爺還出資贊助了幾位寡婦做刺繡生意,倒真成活菩薩了。」
「他確實心善。」刺繡生意?想來就是那日談錦腰上掛著的香囊,「只是叫活菩薩也太誇張了。」水滿則溢、盛極必衰的道理齊元清還是明白的。
「城裡好些人都這麼說他。」安市抬眼看見青年正垂眼揉著自己的手指,便問道:「公子是指頭又痛了嗎?」他拿乾淨的布巾擦了擦手,「我來幫你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