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嵐兒上前想要推開正在「輕薄」他們家公子的浪蕩子,船卻一晃,他一時不查,摔在船側,卻聽那浪蕩子也捂著唇痛呼一聲,而方才還暈著的公子,竟然醒了。
「元清。」談錦顧不上被青年咬破的下唇,幾乎生離死別的慌張與劫後餘生的喜悅讓他拋卻了羞赧,小心地扶著青年的肩膀讓他靠坐在自己懷中,「你感覺怎麼樣?」
齊元清面白如紙,及腰的烏髮雜亂地搭在兩肩,呼吸弱得可憐,待看清談錦的臉後,張嘴便是咳嗽,幾乎要將五臟六腑地咳出來了。談錦將他抱到背風處,撫著青年的背替他順氣,「別激動,現在沒事了。」
談錦扯過船艙中的薄毯蓋在他身上,即便隔著毯子,他幾乎也能摸出青年脊骨的形狀,一寸一寸地突出,像是纏縛於身無法甩脫的荊棘。他們的身體緊貼,狂跳的心臟試圖用體溫軟化荊棘,於是談錦不自覺中地將人擁得更深,「沒事了。」他說,伸手將青年的濕發理順,「我們回家好不好?」不論之後計劃如何,如今他一定要把青年帶回去。
他望進青年混亂而濕潤的眼,再次請求一個答案,「我們回家好不好?」回應他的是腿上一陣尖銳的刺痛。不知何時,齊元清摸到了那把被談錦隨手扔在船艙中的匕。
血液潺潺流出的瞬間,不知名的情緒野草般瘋長,齊元清猛地鬆開手,匕掉在船艙中「噹啷」一聲響,他像是受了驚嚇,縮著身子顫抖,又在意識到自己身後靠的是誰後掙扎著往前爬,下一瞬又被摟著腰靠了回去。
他聽見匕在船艙底板滑動的聲音,身體緊繃如待發的弦,但預料中的疼痛和羞辱並沒有降臨,有什麼東西「撲通」一聲落了水,身後的人低低笑了一聲,震得他脊背發麻。
「不怪你。」談錦苦笑。如今這局面,他不知該怪誰。他垂眼看著腿上的傷口,雖然流了不少血,但不算深,他也不知道是青年不忍下手還是無力重傷自己。談錦身上濕漉漉的,江風吹來,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連帶著自再見到青年起一直鬧騰騰沒個安寧的心也冷了下來。
船靠岸,懷裡的人一動不動,似乎是昏睡過去了。談錦用薄毯將人包得嚴嚴實實的,抱下了船。
「這位少爺,你要帶蘭辛公子去哪兒?」嵐兒攔在談錦面前,講話的聲音在青年冰冷的目光下越來越小。
「他是我的夫郎。」談錦聲音有些啞,看見遠處曲大人帶著安市已經迎了過來,潘南和步元軒也在。
「人我帶回去了。」談錦看向潘南。
事已至此,潘南自是只能點頭。
*
「公子。」齊元清一醒,便看見安市守在床邊。少年見他醒了,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您睡了一天一夜。」
「都過去了,現在沒事了。」齊元清伸手想去擦少年的眼淚,但手上沒什麼力氣,伸到一半便往下墜,被少年一把握住了。相似的記憶湧入腦海,齊元清猛地想起那日落水之事,再舉目四望,發現此處竟然十分陌生,咳了聲道:「這裡是何處?」
「這兒是葭萌城的旅店。」安市扶著他坐起來,又倒了杯溫水餵著他慢慢喝下去,「公子別管這些,把身體養好些才是。」
「……談錦呢?」齊元清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關心他,明明他從前對自己做過許多過分之事。但他如今已經看不明白談錦的所作所為了。他不明白談錦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還把他救了出來,明明他不是夥同劉全一塊把他給賣了嗎?也不明白談錦為何在自己扎了他一刀後竟毫不生氣,他心中思緒萬千,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好不容易問出一句,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敲響了。
安市跑去開門,那人沒進來,齊元清便只能瞧見他錦衣的袍角。
「這是桂枝湯,趁熱餵你家公子喝下去。」門外之人的嗓音有些啞,說完這話便偏頭咳了兩聲。
「談少爺,公子已經醒了。」安市回答道,他親眼見到談錦跳河救下齊元清,如今對他的印象已經大大改觀了,「您要進去看看嗎?」
「醒了?」錦衣袍角倏忽向後退去,「你好好照看他,我就不進去了。」他似是轉身要走,只是走了兩步又繞回來對安市道:「安市,我這兒還有些銀錢,你帶著你家公子在這養傷。我得回花溪城繼續照看酒樓的生意。」
「……等等。」齊元清攥著被子,輕飄飄的兩字幾乎要淹沒在安市關門的聲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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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錦:夫郎再扎偏點,下半生的□□就沒了。
第15章
談錦離開的步子頓了一瞬,轉身對上安市有些吃驚的眼。
「談少爺……」安市端著那碗湯,門才關了半扇,他側過身,是等著談錦進門的意思。
「給我吧。」談錦接過他手裡的湯。
齊元清靠在床頭,看著他一步步走近,步伐穩健,下意識地鬆了口氣,竟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次並沒有排斥男人的靠近。
調羹碰觸瓷碗,發出清脆的聲響。談錦坐在床邊,勺子在碗中轉了數遍,也沒能舀起一勺。
安市站在一旁,踟躕著不知是否該上前接過藥湯,但想到那日談少爺跳河救自家公子的場景,索性心一橫,藉口要去看看藥煎得如何,退到門外守著。
「這是桂枝湯。」談錦摸了摸碗底,溫度正好入口,再攪便要涼了,終於舀了一勺遞到青年唇邊,「喝下去,身上能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