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驰旭是个多么细致又过目不忘的人,这样的细节也断不会记得的。
池鱼回想着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那棵合欢树下。
怎么这棵合欢树已经长得这样大了。
她抬头望了几眼。
外面的玉兰不顾时节地开着,可是长宁宫内的合欢却只有光秃秃的树枝。池鱼忍不住心想,这么大的一棵树,夏日开起花来定是又多又密。
还好她活着的时候还没看到合欢长得这么大,不然穆周山一整个夏日别想来长宁宫了。
一想到那葱茏树冠中点点粉白色的花儿,池鱼就欣慰地低头浅笑开来。
可她也没停下动作,将裙摆拢到一旁,蹲到树下开始施法将那土挖开。
如今这样的法术对她而言轻而易举,可是池鱼还是顺着树根仔仔细细挖了许久,才在与她一开始选的完全相反的地方找到了驰旭说的东西。
三坛女儿红。
池鱼一下子瘫坐在那些被掘松的土上,笑到肩膀不住地颤动,口中喃喃:“不对,他骗了我。”
她将每一坛酒用袖子擦得干净,那封住酒坛的土已在她的动作下皲裂开来,露出里面红色的纸张。
她本来可以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儿之一。
池鱼起身的动作有些摇晃,可把酒坛放到一旁的动作小心又稳妥。
“我不相信,都是骗我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重复了这句话多少次,可却还是不住念叨着。
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强调中苦思冥想驰旭那话背后的真相。
忽然,在长宁宫门口有一个中性的声音回应了她:“驰旭是对你撒了谎。”
抬头看向那人的时候,池鱼的脑中还有些懵:“6师叔,你怎么在这里?”
6期将折扇捏在手中,没用多少力气就破开了驰旭的结界,跨入长宁宫中。
“草民6期,参见阜熙公主。”在回答池鱼的问话之前,6期脸上完全不见平日似笑非笑的妖媚神色,对她拱了拱手。
可虽然他嘴上说着参见的话,行的却不是什么规范的礼仪。
6期全家人都因那场妖火陷入劫难之中,即使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知道阜熙公主一心为民,亦是这灵器的受害者。可那场灾祸到底与她有关,6期自诩没有那样的圣人之心,还是没办法完全把自己的情绪摘出去。
池鱼也没有回应他的行礼,只是静静等着6期说出后面的话来。
“驰旭确实是七苦灵器之一,但是他将你囚在这里的原因并不是真的,他其实是想保护你,不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罢了。与其叫你知道一切后矛盾地怀念和悲伤,倒不如什么也不解释,专注地恨他一人。”
6期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池鱼。
他原本做好了准备面对一个陡然知道自己被最信任之人诓入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之中后,陷入崩溃或是无边愤慨情绪的池鱼。
却不料她的平静远远出6期的想象。
“你不生气吗?”
池鱼听完只是沉默了许久,然后在6期不解的目光中勾了勾手指,把她方才搅乱的泥土归位原处,才回答道:“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老头儿苦心谋划,把我算计进来,其实也说不上多么过分。”
只是……
只是原来她从前所有以为的一见如故,都是尹兆和不死橓蓄谋已久的,为她安排好的久别重逢。
“他做得对,如果不死橓一开始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不可能有勇气去面对好一切。”
人间长达数百年的纷争和祸乱因她自以为是的善念而起,从前她挚爱的人们早就变得面目全非,没有她美好回忆中的一丝模样,还成了推动那些她最厌恶害怕之事的罪魁祸。
无论给她多少时间,她都不可能做好面对这些的准备。
倒不如这样一脚将她踹回人间,由着她与那些人结识,生出感情,看着她与那些人之间的牵绊拧成一根折不断的绳,作茧自缚,心甘情愿地走入不死橓和尹兆为她设下的陷阱之中。
是啊,心甘情愿。
池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酒我就不请你喝了,接下来要我做什么,还请6师叔明示吧。”
6期看着池鱼的背影,心下只有一个念头。
成宥将军真是眼光好极了。
普天之下,再没有比他们彼此更能配得上对方的人存在。
他举起自己的白色折扇,将下面的那一块紫色石头露了出来:“其实我也撒了谎,这石头里面确实是我妹妹残缺的魂魄,但她并不是我的灵器。”
“我才是七苦之一。”
6期觉醒的时候心中唯一所念,就是要留住妹妹的性命。
而6期的妹妹6知盼那时的气息所剩无多,本来是不可能活下来了的,却偏偏被6期爆出来的灵力给堪堪拉住。
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可是魂魄还没来得及离开人间,就这样俯身在了院子里最近的物体——这块紫色的石头里。
原本七苦被收作灵器之后便无法再维持人形,可或许这是6知盼残缺意识里最为强大的执念,也或许是6期本身作为“生”的特殊之处。
二人的角色和形象就这样怪异地颠倒过来,6期得以用人形继续修炼,而6知盼魂魄始终无法离开那块石头,更别提修炼和增长自己的修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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