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新帝韩熙辰登基,昭告天下,改年号为“宣德”。
本该举国同庆的日子,可整个大祁却沉浸在西凉大军挥兵东来的阴影中。
荆州的二月,尚有几分料峭的春寒。
夕阳的火光燃烧着天边层云,透过窗口洒了一地碎金,暮风一吹,那一地的霞光跳动着,摇曳着。
风沙一不小心迷了赵宁玥的眼,眼睛有些刺痛。
她揉了揉眼睛,眼角挤出几滴泪水。
“小姐,”这时,知书欢欢喜喜地掀帘进来了,“陆家三表少爷找来了。三表少爷真是有心了,小姐,他在外头等您,您可要见他?”
“成因表哥?”赵宁玥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微咬下唇,犹豫一下,才道,“让他进来吧。”
赵宁玥的眼角因为风沙迷了眼而微微发红,看得知书心下感慨,只以为主子是方才哭过。
知书便又打帘出去了,不一会儿,就领了赵成因进来。
“宁玥。”
赵成因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宝蓝色直裰,五官深邃俊朗,周身掩不住的疲惫之色,风尘仆仆。
黄昏的屋内光线晦暗,狭长的眸子在看到赵宁玥的那一刻绽放出灼灼光彩。
不得不说,在看到赵成因的那一刻,赵宁玥心里多少是有些感动的。
过去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以致她现在背井离乡,失去了曾经的亲人、爱人、孩子,她现在一无所有,唯有“赵”这个姓氏了,还有远在的益州的舅父肖清远,或者说,赵清远。
她从前只远远地见过这位舅父一两次,甚至从来没说过话,虽然舅父信中信誓旦旦地说她的生母是他的亲妹妹,她是他的外甥女,是赵氏的贵女,让她去投奔他,可她心中多少是不安的。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朵飘在水上的浮萍,直到现在三表哥的出现,才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赵成因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赵宁玥,目光从她弯弯的柳眉,到长翘的乌睫,到挺直的鼻梁,再到饱满却苍白的樱唇……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瞳深如夜,目光痴痴。
他方才已经听知书说了韩熙元捅了赵宁玥一刀的事,既心疼,又愤怒。
这是他一直捧在掌心,视作心尖痣的女子。
她正值最灿烂的花季年华,可短短几个月不见,她便成了一朵提早凋零的花,花瓣蔫蔫,仿佛随时会从枝头坠落。
“宁玥,大皇子怎么忍心这么对你?”赵成因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攥了攥,声音喑哑,“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成因转身又要出去,赵宁玥喊了声“三表哥”,想要拦住他,可起身时,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不由发出痛苦的嘤咛声。
知书连忙扶住赵宁玥,惊呼了一声:“小姐,您没事吧?”
赵成因顿住步伐,又转回了身,见赵宁玥吃痛地捂住腹部,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她身边,扶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
赵宁玥反手抓住了赵成因的手腕,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三表哥,别去找他。”
“君若无情,我便休,从前只怪我瞎了眼,有眼无珠。”
“他跟我说,他打算向新帝请缨去西北,既然他要自寻死路,我们且看着吧。”
赵成因惊愕地瞪大眼,眼神略有几分复杂。
天边的夕阳几乎隐没,天际只余几簇金橘色的流云,勾勒出青年男子锋芒毕露的轮廓。
赵成因朝京城的方向望了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罢了。宁玥,你别急,我不去找他便是。”
赵成因扶着赵宁玥坐回了圈椅上,对着知书吩咐道:“去沏两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