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可以瞒着沧笙,这件事最多的就是同她的牵扯,但是他不能,做不到。无论对错,他都不想枉顾沧笙的选择。
对石族而言,说出示爱的言辞,便意味着甘愿付诸一切。对同有爱意的人来说是甜蜜,对无心的人来说,就是筹码。
帝君这个时候来找他们石族,怕就是知道若有沧笙在,必当不会拒绝他。白来的助力,不要白不要,石族本族的战力是世人皆知的强悍。
沧笙明白过来沧宁的态度,其实若他不将这事告知与她,直接拒绝虞淮,就是最好的明哲保身之法。
他不愿意做这样的抉择,不过是因为比起理性的决断,他更在意她这个阿姐的想法。
沧笙哦了一声,“怎么个帮法?帮了他,等他成功入主第二天,我们再退回第三天?还是同样居于第二天?”
就算被美色蒙蔽了双眼,沧笙也不会是全不计较的傻子。只是因为是一生之中唯一的选择,所以大家都如临大敌,以为她一旦陷进去,就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了。
沧宁愣了一愣,显然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顿时宽心不少:“他约了与咱们谈,消息中没有细节。”
“见他?”沧笙乐呵起来,“好啊,买卖不成仁义在,见一面再说吧。”
第二天之所以难以一统,是因为本土的族落往往拥有非比寻常的天赋技能,譬如当初沧笙与虞淮一起遇到的雪蝶,连他们不经意下都会险些丧命,更何况普通的族人。
各色的种族繁多,皆有自己的领土,并形成防御。第二天迄今为止尚且是未探索的状态,具体有多少种族没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这里没有大帝引领的族落。
十一天内各族早对这一境况表示惊奇,明明是最好的沃土,却没衍生出大帝来实在蹊跷。唯有沧笙知晓,这是父神的手笔,第二天原是他所在的地盘,因为开创了第一天才暂时割舍。他一直觉得十一天内大帝太多,第二天是他切实能掌控的地盘,自然不会准许这里再生大帝。
因为他的操纵,第二天内的族落大多都很奇特:拥有极其强悍的天赋技能,却无法幻形——幻形是高阶族落的标志,意味着强大的潜能。换句话说,这里的妖兽生而强大,但到了成体便不会再继续进化了。就算这样,第二天妖兽种群实力普遍强悍远远高于其他种族。
偌大的第二天,总不能让帝君一个人大杀四方,就算他不嫌累,第二天广袤无垠,大得惊人,不待他杀一个来回,这边刚削弱的族群苟延残喘过后又繁衍起来了。若带着附庸与麾下本族前去,高阶者尚有一拼之力,低阶者就如同被切的菜瓜一样,毫无还手的能力,这样下去是开荒还是给人土地送肥料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拼消耗,那也得有消耗的资本。一个大帝的势力,怎么和整个第二天比消耗?
这就是开荒第二天的难处,旷古绝今的艰难模式。当年父神欲赐下传承的时候,引来各方的强者,不少少帝乃至大帝都埋骨于此,可见其凶险。
要说百年前,沧笙倒是可以试一下,因为石族之强悍,不弱于任何第二天的种族,且坐拥两位大帝。虞淮的穷奇族也不弱,但族内遭逢大变,这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只剩了几个后辈,怕是上不得战场了。
虞淮会找来,沧笙早就料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没有比石族更适合第二天开荒了。石族又与炎族交好,带上她做同盟,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开第三天后院失火的可能。
第二天一块地皮抵得过第三天三到四块,甚至更多,这是因为土地上仙泽浓郁程度不一。譬如在秽土必须要靠夺妖兽魔核与内丹修炼,到第九天则可以靠山中的灵脉,或直接挖取灵石吸收,或占领山脉的阵眼聚灵修炼,这就是抢夺好地盘的意义。到了第二天,到处都是灵脉,遍地是宝,随便分一两处便绰绰有余,不存在本质上的竞争。就算虞淮要占领第二天,原本也没打算屠尽第二天所有的族落。
最大的问题在一山不能容二虎,帝君愿不愿意第二天有两位大帝同处,这得看他自己的意思。
得到消息之后的两日,沧笙便窝在房间里头看第二天的地图。
这图是她手绘的,天下独此一本,后头还附注着她当年探索过第二天的详细记载,她的野心之作。被尘封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真的还能有用上的时候。
沧笙想得很清楚,如果与虞淮的谈话进行顺利,双方共赢,她自然无话可说,石族也需要更好的发展环境。如果不能,那她可以将这些资料赠送给他,就当是聊表好感的手段,毕竟她还没打算放弃追虞淮。
挑灯夜读了两日之后,沧宁过来接她,说谈判的时间和地点定下了,就在石族的领地。
从这点看还是有诚意的。
沧笙喜欢将虞淮往好的一面想,这样想了,自个的心情也会变好
兴高采烈:“恩,收拾收拾咱们就动身吧,宁儿你那还有装东西的地儿么?帮我再带几件衣服和首饰盒呗。“
沧宁不敢置信:“阿姐你的乾坤袋装满了?都装了什么?”
沧笙瞥他一眼,清清嗓子:“有心上人了嘛,能和从前一样随便吗?嗳,你现在还不懂。”
“……”
坞城。
城主自打知道帝君与宁帝相约在此见面,惶惶不可终日,迎接的仪仗大了、热情了,怕宁帝误以为他有心攀附,心生芥蒂;小了,冷清了,怕帝君怪罪招待不周。上头的人,端起高不可攀的冷漠来一个比一个难以揣度。
城主连着两日睡不着好觉,顿时想念起沧笙来,一个能让人如沐春风的领导,在此刻看来比什么都强。
他坐在城门上翘首以盼,虽然是城主,但宁帝没说让他尽地主之谊的准备些什么,只需要他给提供地盘。简而言之,他全程是被排除在外的,连具体约定的时间都不知道。但上位者有所动静,下头的人去迎合本身就是一种惯性,等得格外耐性。
坞城常年阴云不散,多雷雨,这会儿又下起瓢泼的大雨来,天黑得宛如夜晚。狰狞虬扎的雷电声势浩大,滚滚而骇人。雪白的闪电突然破开黑暗,在天空之上时明时暗的变幻,刺得人眼睛生疼。
城主在城墙上喟叹天公不作美,两位大帝给坞城的印象大概要打一个折扣了。他不能坐以待毙,刚要喊人去将云散了,忽见云端有人缓步行来。凭虚御空,手中的青伞像是风雨中兀自宁静的扁舟。
离得远,城主只能看见他黛色的衣袍及恍若汇聚月华的银发,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慌张令人去准备开城门。
沧笙也瞧见了他,同沧宁一块站在空荡无人的街口,仰头看见的。
真是奇妙,天地这样大,她竟然能早沧宁一步,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存在。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情人眼里西施愈发美貌动人,连他手中的那柄伞也变成这世上最好看、最有格调的伞了。